陈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再次郑重地行了一个军礼，这才转身，带着他手下的军官们离开了中军大帐，开始着手执行那份足以颠覆整个时代军事格局的整编方案。
大帐内，只剩下郭昕和郭钊叔侄二人。
帐外的喧嚣和肉香，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隔绝。帐内的气氛，在经历了刚才的激昂之后，重新归于一种复杂的沉静。
郭钊看着自己的叔父，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忍住，压低了声音问道：
“叔父，我们……真的就这么把兵权交出去了？这可是我们郭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啊！”
郭昕缓缓坐下，端起案几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那双浑浊的老眼，此刻却异常明亮，仿佛能洞穿人心。
“钊儿，你觉得，我们还有得选吗？”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郭钊一愣，随即有些不服气地说道：
“可这五万神策军，毕竟是在我们手上反正的。王爷就算再强势，总要顾及我们的颜面和军心吧？何至于如此急切，连一天都等不了，就要把军队拆得七零八落？”
“急切？”
郭昕冷笑一声，悠悠地说道：
“你错了，这不是急切，这是雷厉风行，是绝对的自信！你以为王爷派陈武他们过来，只是为了送一份方案？他们带来的，是足以瞬间接管这五万大军的绝对实力和一套完整的体系！”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桌上的那份文件副本，缓缓说道：
“你再仔细看看这份方案。从师、旅、团、营、连、排、班，层层递下，指挥链条清晰到了极致。
再加上那个什么‘士兵委员会’和‘思想教导员’，你发现没有？任何一个将领，都不可能再像过去那样，将麾下的军队视作私产。兵为将有？在这套体系下，根本就是个笑话！”
郭钊被叔父说得哑口无言。
他虽然年轻，但也带兵多年，自然明白这套体系的厉害之处。
它就像一张细密无比的大网，将整支军队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牢牢地掌控在最高统帅的手中。
“可……可是……”
郭钊还是心有不甘，咬着牙说道：“我们郭家，在朝中亦有皇后为援，在军中素有威望，难道就不能……”
“糊涂！”
郭昕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陡然严厉起来，沉声说道：
“你到现在还没看明白吗？皇后？朝廷？那些东西，在西北王府的实力面前，算得了什么？”
他指了指帐外，声音压得更低，却带着一丝难言的敬畏，轻声说道：
“你以为，我们面对的仅仅是一个手握强兵的藩王吗？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
你见过能在千里之外，让人的影像和声音凭空出现的‘传影之术’吗？你见过能日行数千里，从天而降，播撒天火的钢铁巨鸟吗？你见过能让瞎子复明，断肢重生，如同神迹一般的医术吗？”
郭昕每问一句，郭钊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这些事情，他或亲眼所见，或听叔父详细描述过，每一件都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这些，是人力能及的吗？”
郭昕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继续说道：
“这不是权谋，不是兵法，这是神鬼莫测的手段！是降维打击！在这样的力量面前，我们那点小心思，那点所谓的家世背景，可笑不可笑？”
郭钊彻底沉默了。
他想起之前叔侄二人的密谈，想起那种仿佛被人窥探的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叔父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也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
郭昕的语气缓和下来，语重心长地说道：
“钊儿，你要记住，时代变了。我们郭家想要延续辉煌，甚至更上一层楼，成为超越五姓七望的存在，就绝不能再抱着过去那套不放。
长安城里的那潭水，已经浑浊不堪，蹦跶得再欢，也不过是池塘里的泥鳅。而王爷，他要的，是星辰大海！”
他顿了顿，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老神在在地说道：
“王爷现在收回兵权，看似是削弱我们，实则是对我们的保护和考验。他将我们纳入他的体系之中，授予我们高位，就是要看看我们是否真心归附。
只要我们通过了这次考验，日后，王爷要用人的时候，我们郭家，就是他手中最锋利，也最受信赖的一把刀！”
“一把……用来对付中原世家的刀？”
郭钊瞬间领悟了叔父话中的深意。
“然也！”
郭昕欣慰地点了点头，叹声说道：
“王爷的志向，绝不仅仅是偏安西北。他迟早要问鼎中原，而横亘在他面前最大的阻碍，不是朝廷，不是皇帝，而是那些盘根错错节，把持了朝政、经济、舆论数百年的世家门阀！
要对付他们，就需要一个同样出身中原，了解他们，但又与他们不是一路人的家族。我们郭家，就是最好的人选！”
郭钊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在自己面前缓缓铺开。
取代五姓七望！
这是何等诱人的前景！
“侄儿明白了！”
郭钊猛地站起身，对着郭昕深深一揖，由衷地说道：
“多谢叔父指点迷津！从今往后，郭钊唯王爷与叔父之命是从，绝无二心！”
郭昕满意地抚了抚花白的胡须，心中最后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他知道，郭家的未来，已经和那位年轻的西北王，彻底绑在了一起。
……
遥远的兰州，西北王府。
书房内，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正清晰地显示着神策军大营中军大帐内的情景。
郭昕叔侄二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被收录进来。
李唐靠在舒适的人体工学椅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星辰，看来咱们这位郭老将军，是个明白人啊。”
星辰清脆的语立在半空中回响：
“根据数据库分析，郭昕的行为逻辑符合‘识时务者为俊杰’的生存策略。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投诚并寻求在新秩序中获得更高地位，是他的最优选择。其忠诚度评估，已由65%提升至87.3%。”
“哦？还有12.7%的不确定性？”
李唐挑了挑眉。
“剩余的不确定性，主要源于其对传统宗族观念的路径依赖，以及对未知事物的本能警惕。需要通过后续的利益捆绑和思想改造，才能将其完全同化。”
星辰的分析精准而冰冷。
李唐笑了笑，没有再纠结这个数字。
87.3%，足够了。
郭昕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他不仅说服了自己，还成功说服了那个心思活络的侄子郭钊。
“让他们去对付世家门阀，倒是个不错的想法。”
李唐自言自语道。
用魔法打败魔法，用士族对付士族，这是最省力的办法。
郭家有这个资历，也有这个需求。
只要自己给的利益足够大，他们就会成为咬向旧势力最凶狠的一条恶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