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后院的哑奴将一个盒子放在孟天的手里之后,便转身离开,什么都没有说,当然,他本来也什么都说不出来。
孟天打开盒子,里面只有一句话:
见信后送此盒至人族京城宣府
送一只空盒子去宣府,就是那个宣家吗?绮丽苑与宣家其实一直保持着每年新年送年礼的习惯,但平时从无其他联系,突然送个空盒子会不会很唐突?孟天看了看手上的盒子,一个纯黑色的像是乌木做的没有任何花纹装饰的小方盒子,看不出什么门道,但因为是后院的要求,孟天立刻就去执行。
盒子送出去之后没过多久,孟天就接待了上门回礼的宣家长子宣洋。这么多年两家只是通过镖局往来,见到宣家人,这是孟天第一次。
宣洋还带着云上学院的文一斐和白氏医馆的白墨,虽然孟天没有见过,但这几个人的名号还是很熟悉的。宣洋不愧是宣家长子,不管是谈吐、见识还是气度上都让孟天十分欣赏。文一斐的洒脱、白墨的冷静也是孟天十分欣喜的品质。特别是孟天与三个人一起喝酒谈天的时候,让孟天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在那醉意中,孟天想到自己一生都不会离开绮丽苑无法去看那更大的世界,不免有一丝落寞。
“宣洋少主,有个问题不知道当问不当问。”喝了不少酒,孟天对宣洋越来越好奇,忍不住想问些什么。
“孟天大哥,说了多少次了,您就叫我宣洋好了,我都叫您大哥了!”宣洋喝了酒脸很红,但眼光一直很清澈。
“主要是想问点儿,你的私人的事儿,感觉不好意思,所以......”
“私人的事?什么啊,您尽管问。”
“你,和巫女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办啊?”问出这么隐私的问题,孟天只能一边笑一边说。
“这个嘛,我其实,并不想娶巫族的巫女。”宣洋回答这个问题倒是很坦然。
“不想娶巫女?为什么?”孟天很诧异宣洋的回答,与此同时,文一斐和白墨也好奇的看着宣洋。
“你们不觉得这种靠婚姻和血脉来维系家族繁盛的方式,很不人道吗?”宣洋开始认真的回答。
“怎么讲?”文一斐对宣洋的许多想法都感觉耳目一新。
“宣家,一没有皇权、二没有军权、三没有财权,仅仅是靠着巫族血脉庇佑的名声,就可以做到许多常人甚至权贵都做不到的事。许多争端的解决,双方完全是对宣家这个名的信任便愿意妥协。你们不觉得,这很危险,这样什么都不需要只有这个名字就可以获得的权利,用的对不对,完全看使用者的人品。如果,我们宣家有一代出了个阴险的恶人,那江湖庙堂甚至百姓的生活都可能处在危险之中。”宣洋说这些的时候,表情从认真变得严肃。
“而且,巫女嫁给宣家家主之后,生了继承人便要死去。也就意味着,每一个继承人都是没有生母养育的,而且,每一个继承人都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因为自己的出生而死去。从人的角度来说,这真的很不人道!”
“可是,巫族的庇佑,这不是宣家的荣耀吗?维护这个荣耀,不是作为未来家主的人的责任吗?”白墨其实跟宣洋有相同的感觉,他不想继承白氏医馆,但这个想法他从来不敢真正冒出来。
“我不觉得那时宣家的荣耀,在我看来那是宣家的诅咒!”
“所以,我觉得我的责任,就是终结宣家这样的怪胎家族!”
文一斐第一次从宣洋那个谦谦君子口中说出如此恶毒的词语,虽然二人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文一斐确实感受到宣洋的想法中对传统价值观有着很多独到的见解。
“那,那巫族那边,怎么办?”孟天最开始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其实是想为宣洋的婚礼好好准备贺礼的,但他没想到宣洋竟然有不想与巫族联姻的想法。
“巫族的话......”宣洋明显有些犹豫,“除了那个确定的待嫁巫女之外,应该不会有什么损失吧,就像大巫,原本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其实一直是宣家需要巫族,而巫族并不需要宣家什么。”
“你见过大巫或者那个待嫁巫女吗?”孟天感觉巫族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对于宣洋,他是担心的。
“没有,宣家只有家主会见到大巫,所以只有我爹见过。而那个待嫁巫女,在成亲之前我们是不会见面的,不知道那个巫女被我的决定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巫族本就不寻常,或许,不嫁给我,那个巫女也可以摆脱她的命运,获得自由呢!”不知道是不是在给自己找个理由,以安慰自己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巫女的愧疚,宣洋说到后面并不是很确定。
“那你的想法,跟你的父亲商量过吗?”白墨从宣洋那里获得了莫名的勇气,但白墨最难面对的还是自己的父亲。
“我的父亲......”想到宣禾,宣洋的气势明显低落了许多,“他可能,无法认同我的想法吧,依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同意的。”
“那,你不会......”白墨没有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行为用词。
宣洋给自己倒了杯酒,一饮而尽之后,微笑着说,“我不会!逃是无法解决问题的,只会让有道理的事情变得没有道理。所以,事情要解决,就要说服所有人,毕竟,宣家除了巫族的庇护之外,就只剩下说服别人的能力了!在我和我父亲之间,看来要有一场关于说服对方的比拼了!”
“好!”文一斐忍不住表达出对宣洋的认可,“后面你有什么需要我做些什么的时候,你尽管说!”
“宣洋,你的想法真的很大胆!”孟天对宣洋既钦佩又担心,“但这条路不好走,特别是面对宣家,面对你的父亲,这么久以来的宣家的荣耀,在世人眼里的独特的权利,都是不是那么好放弃的!”
“是的,很难!”宣洋点点头,“但我还要走,一定要走!”
白墨看着宣洋的眼神,出现了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