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大多数生命来说，成长就是一种概率极低的奇迹，因为对它们来说，做出任何的改变或许都来自于漫长时间的堆砌与无数生命的验证。
但人类不同，他们可以通过阅读，通过积累人生阅历，切实的将自己向更优秀个体过渡。
这实际上很不正常，因为是否优秀应该由环境决定，世上本不该存在绝对的优秀，只存在相对的优秀。
但人类就是找到了，仿佛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绝对优秀模板，而人类的每一次真正的成长，都是在向这个模板的靠拢。
还是那个问题，该以一个什么样的标准，测定究竟是增长还是倒退。
在这方面，大师或许走在所有人前面，作为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意识纯化体，他把精神力的增减作为基准。
常人的一生大概率是会有两次固定成长的，一次是从稚童成长为成人，一次是从成人成长为老人。
这里所说的并非生理状态的改变，只是借用两个名词来作为代指。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这两次成长的，人是一个上限和下限都很神奇的物种。
上限且不提，下限的话，有的人类甚至能在无外力干预的情况下，一直保持稚童级别的精神力。
注意，这绝不是一种夸赞，也和俗世所说的心态年轻没有任何关系，这仅仅代表，在个体精神的层面这个人没有任何成长！
而有极少数的人，他们可以突破【老人】这个种族平均值，提升到【智者】的级别。
但根据大师的计算和亲身经历，人类的上限远不止【智者】，如果有足够惊艳的天才出现，说不定他能抵达【神明】的位阶也说不定。
这也是在有诸多怀疑的情况下，大师依旧认可人类是神造物这一言论的理由之一。
如果真的存在绝对优秀，那人类所靠拢的绝对优秀必然是自己的造物主，那个造物主必然是神，却不可能是尘世的七神。
水神拙劣仿造的枫丹人，都已经在精神领域的成长性上比肩甚至超越了如今的七神，那真正作为神造物的人类，所依靠的模板便不可能是七神。
可即便大师拥有的所有证据都证明，七神之上还拥有神上神的存在，他依旧没有任何确定性的证据。
这是他的悲哀，是他出身所限制的悲哀。
再说回胡闹，这个家伙的特殊之处，在于他的精神意识稳固的不太像话。
如果这种现象出现在一个几十岁的老头子身上，那大师或许还稍微能理解。
可胡闹显然不是，那所剩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了，他的精神或者说灵魂，显然也经历过一次十分彻底的纯化。
这种纯化锁定了他的意识不会被轻易改变，并变相把他的精神位阶拉高到了一个连大师也看不太懂的高度。
人的意志是很容易被左右的，每个人的意志或多或少都会被影响被诱导。
这种影响会让一个人在自我提升的道路上走入错误的方向，这也是大师不断自我纯化的原因。
通过纯化减少杂质，通过堆量提高位阶，只要这样不断提升自身所占权重，他才有可能在最终的灾难来临时，将自己提升到匹敌世界的位阶。
而眼下的胡闹，说他的意志位阶能匹敌世界，那是扯淡。
其真正所处的阶层，应当位于凡人到超脱之间，但因为某种特殊纯化，他的意志被锁定，这恰恰有助于他诞生真正的自由意志。
简单来说，胡闹只会产生来自胡闹的想法，而几乎无法被影响从而产生大师想让胡闹产生的想法。
那这有什么意义吗，对其他人或许没有，因为这只会让他们觉得胡闹是个听不进别人话，我行我素的白痴。
但对大师来说，这相当于有一个几乎与他对等的意志可以和他进行思想碰撞。
可惜的是，胡闹本身的状态过于奇特，导致大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但这一次，可是他自己送上门来的。
‘汝何出此言。’
咦，大师你还真的搭理我啊？
胡闹有些意外，他还以为这次大师依旧会忽略他呢，刚好现在还不是时候，大师，这可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大师，我暂且不论，芙宁娜大人拥有的那些，跟特权没有任何关系！’
‘荒谬，神明于国正如贵族于国无二，神本为最大贵族，如何不是特权。’
‘不，大师，你说的那个是小说里的国王，芙宁娜大人不是国王，是神。’
这便是在刚刚大师说，水神也是特权一份子的时候，胡闹察觉到的错误。
‘从利益获取的角度，神明与贵族虽然来源几乎相同，但从法理角度却是不同的。’
利益获取，法理，这些都是大师教给他的词，现在听到它们从胡闹嘴里说出来，大师居然有些欣慰。
嗯……纯化+1
好了，不欣慰了。
‘法理的角度，你是指从律法角度来说，枫丹的一切归于水神。’
‘不止是律法，大师，特权的本质是什么？’
‘法律和制度之外的权利。’
这种名词解释自然难不倒大师，可到了现在，他也仍没有认识到胡闹所立足的点在哪。
‘对，法律和制度之外的权利叫做特权，那法律和制度之外的个体使用这种权利，还能被称为特权吗？’
‘……’
大师沉默，到了这一步，他终于明白了胡闹的意思。
贵族的特权是显而易见的，因为他们作为枫丹的一员，天生应当遵守枫丹的法律和制度。
而枫丹的法律肯定不会允许他们在监狱之中的种种行为，所以这是一种特权。
但，如果对象是神明呢？
所有的法律在制订的时候，都默认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这是针对人类的法律，也没有人会去要求猫狗遵守法律，它们本就是在这之外的。
那神呢，神要遵守法律吗，神在制度之内吗？
不，神是特殊的，尤其是枫丹的这位，她自称正义之神，把律法当做自己的化身，换言之她认为自己等于律法。
那这样的存在，实际上无论她做什么，都不该被称为特权。
为何智慧如大师，却没有在一开始就想明白这点呢？
因为其中隐藏的欺骗性过大了，神明和贵族的相似，在于他们获取利益的方式都是从民众身上获取。
只不过一个是通过税收，一个是通过压榨。
同时，神明与贵族都享受着更高规格品质的生活，例如大床和糕点。
但贵族的享受是主动的追求而神明，呃，说出来可能有人不信，但芙宁娜大人是被动的在享受。
作为和她朝夕相处的人，胡闹敢保证，亲爱的水神大人从没有要求过必须要柔软的大床，精致的糕点，甚至连每天吃什么都是膳食总管给她定的。
也就是说，这并非神明认为自己该有这种待遇而是能提供这种待遇的人，认为神明该被如此对待。
这便是最具有迷惑性的地方，因为二者外在表现过于相似，即便来源于根本不同的内核，只从表面观测，的确很难发现区别。
同时在大师这里来说，拥有大智慧的他依旧犯下这种错误，本质来源是——高傲。
他没有把神明当做一个特殊的个体来看待，甚至隐隐将自己置于神明之上，背后的原因可能是复杂的，但只结果来说，这种高傲是一切的原罪。
想通这点的瞬间，原始胎海之中忽然涌起庞大的波涛，大师原本巨大的身形，刹那间缩小了将近三分之一。
可面对这种变故，大师的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平静，唯有给予胡闹的回复能体现些许他真正的收获。
‘受教。’
‘不用谢，大师。’
感觉自己终于在大师面前装了一把的胡闹，看了看外面的情况，觉得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
该办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