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北上,非同小可,不能倾巢而出。我的打算,是由我和二弟正文,两人先行。正文在州府应对过王岳群,有与上层人物打交道的经验,心思活络是最佳人选。”
“三弟,”他看向李正勇,“你性子沉稳,做事踏实。我走之后,川河县和凌水镇的所有工坊、酒楼,全部交由你和弟妹(吴氏)打理。你主外,负责工坊的生产和安全;弟妹主内,总管所有账目和人事。你们二人就是我们北上的大后方,后方务必求稳,切不可冒进。”
“是,大哥!”李正勇和吴氏齐声应道。
“至于州府,”李正华又转向李正文,“我们去京城后,州府的‘芳香体验坊’和新酒楼的筹备,就暂时交由张管事(从川河县提拔的得力助手)代管,你遥控指挥。我们的目标是稳住现有局面,静待京城的消息。”
“我明白,大哥。”李正文点头。
安排完一切,李正华站起身,目光如炬:“明日,我便给张萧写回信。告诉他,半月之后,待我处理完家中事务,便会启程北上。让他代为打探京中虚实,不必急于引荐,万事等我们到了京城再做定夺。”
这一夜,李家大宅的灯火亮了很久。一场关乎家族未来命运的会议,在所有人的支持下,定下了最终的航向。
窗外,风雪已停,一轮明月高悬,清冷的月光洒在洁白的雪地上,映照出一个崭新的、充满了无尽机遇与挑战的世界。
李正华知道,他的人生即将翻开最为波澜壮阔的一页。他的征途是星辰大海,是那座巍峨矗立、代表着大宋朝权力巅峰的——开封!
半月之期,转瞬即至。
这十五日,李家大宅的氛围,在一种奇特的交织中度过。 一边是即将远行的不舍与牵挂,另一边又是对未来宏图的憧憬与期待。
赵慧娘几乎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每日里变着花样地给大儿子和二儿子做他们最爱吃的饭菜,缝制着最厚实的冬衣,嘴里反复念叨着“在外要吃饱穿暖”的叮嘱,仿佛想把这半辈子的母爱都塞进他们的行囊里。
李盛远则显得沉默许多,闲不住的他只是每日扛着锄头,去自家新开垦的田地里转悠,回来后,便坐在廊下,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旱烟,目光时而望向北方,时而落在院子里嬉闹的孙子孙女身上,眼神复杂。
李正华深知父母的心情,除了处理最后的交接事宜,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陪伴家人。
他会陪着父亲在田间地头走一走,听他讲那些古老的农谚;会坐在母亲的身边,看着她纳鞋底,听她絮叨家常;更多的时候,他会抱着最小的女儿小花,给她讲那些从书上看来的、关于开封繁华的趣闻。
离别的日子,终究还是到了。
这是一个清冷的早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薄霜给院中的草木都镀上了一层银边。两辆坚固而宽敞的马车早已停在门口,车夫是李家最信得过的老人,随行的还有四个从“跑腿部”精挑细选出来的、机灵又能打的伙计。
李家所有人,都早早地起了床,齐聚在前厅。
李正华和李正文换上了一身便于远行的劲装,显得精神奕奕。
“爹,娘。”李正华率先跪倒在地,对着上首的父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儿子不孝,不能在二老膝下承欢,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还望爹娘保重身体。”
李正文紧随其后,同样跪下磕头:“爹,娘,你们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大哥,也请你们务必保重。”
赵慧娘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上前扶起两个儿子,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用粗糙的手,一遍遍抚摸着他们的脸颊。
李盛远眼眶也红了,他别过头去,声音沙哑地说道:“去吧,去吧!家里……有我们,有正勇和他媳妇,还有孙氏,你们不用担心。在外头,凡事多长个心眼,别跟人置气,平安最要紧!”
李正华站起身,目光转向三弟李正勇还有孙氏和吴氏。
“三弟,两位弟妹。”他的神情变得无比严肃,“我走之后,川河县和凌水镇的所有家业,就都托付给你们了。三弟,你主外,工坊生产、酒楼运营、人员安全,都由你一手抓。你性子虽然有时急躁,但为人沉稳可靠,记住,万事以‘稳’为先。”
“大哥你放心!”李正勇拍着胸脯,虎目含泪,“只要我李正勇还有一口气,就绝不会让家里的生意出半点差池!”
李正华心中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孩子,大华和二华已经长成了半大小子,眼中满是不舍。
“我们走了。”李正华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
兄弟二人登上了马车。车轮缓缓滚动,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大哥——”“二哥——”
“爹——”
“小花会天天想你!爹爹!”
“汪汪!”
身后的呼喊声越来越远,李正华始终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那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坚决,就会瞬间崩塌。
马车渐渐驶出川河县城,朝着北方的官道行去。
晨光熹微,将兄弟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而远行的马车上,李正文看着大哥一直沉默不语,有些担忧地问道:“大哥,还在担心家里吗?”
李正华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缓缓开口:“我担心的不是家里,而是人心。我已叮嘱三弟,万事求稳,若遇挑衅,先礼后兵,保人要紧。”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光芒。
“希望有些人,不要自己找死。”
车轮滚滚,前路是未知的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