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嘴上说归说。
心里却是不愿意停战的。
他在看地上有什么合适的石块可捡。
兰元澈居高临下,看得清楚。
所以即便少年示弱了,它也装作没听见,用蛇尾巴迅速卷住他的一只腿。
拎起来。
同那日一样。
先在空中抡几圈。
不同的是,他们俩都变了。
那日它用的是手。
今夜用了粗壮的蛇尾。
那日抡的是鸟,今夜抡的是人。
这人可比鸟吵太多了。
“啊!!!”
少年的惨叫声在空中上上下下。
蛇尾巴抡够数之后,又随手将他抛上天。
少年只觉得脑子晕乎乎的。
等他反应过来,整个身体都在往下坠。
有一股很强烈的失重感。
“嘎——”
少年在落地之前变成鸟,扑腾着飞起来。
没几下就撞上一棵瘦骨嶙峋的树。
它只能头朝下,悬在那里。
带刺的枝干几乎扎穿了身上的羽毛。
但好歹没让自己落地。
“喜欢吗?”
兰元澈慢条斯理地游过去。
那鸟嘎嘎一通乱叫。
可惜他听不懂,眼都不眨一下。
它骂半天才发现这个问题。
又猛地变成人,小声呜咽起来。
“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还问我喜欢吗!”
说罢便偷偷瞪了兰元澈一眼。
他看见了,面不改色。
“谁让你觊觎我的伴侣?”
眼下这少年正卡在几根杂乱的枝丫中间,如同那些被悬挂起来的猎物一样。
当日他是如何吓唬小人鱼的。
今夜,兰元澈通通替她讨回来了。
“我想跟她结侣!”
少年不懂什么叫觊觎。
他只是在求偶期看上了一个雌性。
想跟她结侣,谁来碍事就杀谁。
繁衍的竞争向来这么惨烈。
这人不会不知道吧?
“你说你想死在我手里……”
他的蛇信子一进一出,速度极快。
少年顿时被吓得嘴唇发颤。
“我还说不打了呢!”
开战之前那股子嚣张气焰已经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他别扭的倔强。
“你说不打就不打了?”
兰元澈不加掩饰地‘嗤’了一声。
“凭什么不打了?”
战斗才刚刚打响,对方就突然举了白旗,一点都不尊重自己的对手。
他抡那几下,都算是便宜他了。
“凭,凭,凭……”
少年垂下眉眼,看见地上拖着的蛇尾。
他忙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情敌。
“凭你这条尾巴?”
这个林里的动物平时无非就两种形态。
要么是飞禽走兽,要么是兽人。
最多就带些明显的特征。
比如,收不进去的耳朵跟尾巴。
再比如,留着遮羞的羽毛。
变成兽人才能学说人话。
兽形只会说各自的语言。
眼前这个,好像跟它们都不一样。
他下半身还维持着蛇尾没变。
上半身竟然是个人,还能口吐人话。
这可比小蛇变巨蟒更加出乎自己的意料。
“你在说什么?”
兰元澈也盯着少年。
那双竖瞳仿佛要吃了他。
“我说你怎么能半人半蛇!”
“你是什么东西!”
少年一口气说完,累得气喘吁吁。
兰元澈却没打算回答问题。
“还打吗?”
小人鱼还在睡觉,他不能离开太久。
“不打……哎哎!”
少年刚吐出两字就发现情敌要走。
他着急忙慌地喊住他。
于是,兰元澈不耐烦地回头,“还打?”
少年又用湿漉漉的眼神望着他。
“你真不能接纳我吗?”
这条蛇太厉害了。
起初碰到时,让人误以为他跟雌性一样,身上没有任何野兽的特征。
所以,自己也没将他放在眼里。
要不是昨日,在河边,发现它变成小蛇,同那个雌性一起泡在水里。
绝对不会有今夜这一战。
少年知道自己轻敌了,以为干掉一条蛇,就能轻轻松松取代它的位置。
毕竟,雀中猛禽不是白叫的。
对付一条无毒小蛇,胜算还是有的。
谁能想到,小蛇能变巨蟒。
那他可真打不过。
“不能。”
兰元澈还是那句话。
小人鱼喜欢一对一的伴侣。
谁来找他单挑,都只能是挨一顿揍。
“不是,你听我说,我有一身好看的羽毛,还会唱情歌哄雌性开心……”
“我打猎非常厉害,你已经看过了!”
“你是蛇,肯定也吃蚂蚱跟蝗虫。”
“林里有幼鼠,你想不想吃?”
少年把对沈暮春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兰元澈都没听完,就已经转身。
身后立马传来一阵树枝断裂的咔嚓声。
是少年挣扎闹出来的动静。
他又变成鸟,奋力扑腾着翅膀往前追。
“嘎——嘎——”
这叫声太难听了,还传出去老远。
兰元澈怕它惊动小人鱼。
只能转身站定,“闭嘴。”
他说这话时表情很冷。
伯劳还张着嘴,却仿佛哑了。
“她不喜欢鸟人。”
“她唱歌比你好听多了。”
“她还不喜欢你那一树的猎物………”
兰元澈都没说完。
伯劳又‘啪’一声摔在地上。
他就当它死心了。
“不要再跟着我们,她不喜欢。”
兰元澈要走。
他的脚被一只手紧紧箍住。
“为什么?”
“她为什么不喜欢我?”
“明明才两个伴侣,加上我不行吗?”
伯劳又变成少年模样,带着哭腔在嚎。
兰元澈一脚把他踹出去老远。
“不行。”
“她的伴侣是我,只有我。”
什么两个。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你说什么?”
少年忍着痛,爬起来。
“那头狼不是跟你们一起的吗?”
自己分明见过那头狼变成狼人的模样。
他怎么可能不是雌性的伴侣呢。
不是的话,他为什么打人。
“一起倒是一起。”
“但它就是头负责拉车的狼。”
兰元澈突然勾了勾嘴角。
“你要想去找它下战书,可以。”
“最好缠它个十天半月,等我们走远。”
少年正思索这办法可不可行。
兰元澈就丢下他回去了。
天还没亮。
沈暮春没醒。
巴赫看他毫发无损地回来。
表情也说不上惊喜。
翌日傍晚。
板车终于抵达森林的边缘。
沈暮春高兴之余,又偷偷问兰元澈。
“那只鸟呢,不会再跟了吧?”
巴赫说他在捕猎的时候碰见过那只鸟。
它不肯放弃求偶的目标。
她还挺担心的。
结果这两日也没见到什么鸟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