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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确定了心意和结局。

池衿开始部署一切事宜,他一步步将自己推向必死的结局,最后,池衿也会平静的走向死亡。

其实死亡也不可怕。

只是会沉入黑暗而已。

只是思绪会停止,记忆会模糊,灵魂会消散而已。

只是不再能够睁眼看师姐而已。

……

到此为止。

池衿不愿意再细想了。

真的不能够再想下去了,自己还是太贪心了,都得到了如此之多,竟然还生出了别的心思。

妄求长生相伴。

痴人狂想罢了。

-

“……这些就是我听见的全部了。”

阮蔚的瞳孔震颤,薄唇不自觉地紧抿,眉间更近,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生气吗。

可这样才是她认识的池衿啊。

毫无怨言的,为她付出了一切还自觉不足的池衿,这就是阮蔚看见池衿的前提啊。

要怎么否认他的付出呢。

这无法否认的。

阮蔚很了解池衿,或许,她比池衿还要更了解他自己。

从一开始,阮蔚就不认为池衿会同意朝见的计划,也许母子之间相处的时日不多,但池衿就是个很会记恩的人,他得到的好太少了,于是就连旁人一丝丝的好意他都会铭记在心。

况且浮禾呢。

可偏偏池衿同意了,甚至还当着他们的面去联系了浮禾,也得到了浮禾的同意。

阮蔚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事似乎太顺利了些。

朝见也觉得不太对劲。

但朝见以为,阮蔚是能够拴住池衿的,她总是能够管住他的,就像他们两初相逢时那样。

只是。

原来促成池衿赴死的原因也有阮蔚。

阮蔚也是此时才知道池衿对当初血脉暴露一事竟如此介怀。

所以。

她好生气。

对自己生气,对池衿生气,对郁群青生气,对浮禾生气,对朝见也生气,对所有的人都生气,这时的阮蔚恨不得全天下人都消失掉好了。

这是情绪在拉扯。

可是理智又回笼。

阮蔚哪有资格生气啊。

一直以来享受着对方无底线付出的人难道不正是她自己吗,池衿难道是忽然变成这样的吗,难道她从前没有发现过池衿的自毁倾向吗。

一声声质问。

阮蔚开始怨恨自己。

在表明心意那时,她在心中立下誓言要将人护好、养好、养的娇气精致。

做到了吗。

没有。

这时候她才发觉。

于情之一事上,她也不过是个小白一二,所知之事极少,所行之事甚浅。

自己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

阮蔚在想,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察觉了不对劲却还是没有及时的干预,为什么做的还是不够多,为什么池衿要在自己身边感受这么多的痛苦,为什么偏偏是他呢。

怨己恨己,恨来恨去。

只不过是恨自己爱的还是太浅,做的还是太少。

原来真正的爱人,便是怎么做都不为过,便是怎么爱都嫌太少,便是怎么样都不怪他。

不到爱满溢,竟绝不肯休。

而后,阮蔚听见自己对面的少女神色冷淡的说道:“阮蔚,你不管管么,他要去送死了。”

“还是说。”

少女将头向旁边一歪倒,斜斜的看着她,冷笑道:“你不想管?”

阮蔚回过神。

她抬眸,黝黑色瞳孔对上了一模一样的深瞳。

阮蔚呢喃道:“不管?”

盈盈一双眼眸,仿佛天下清辉皆落入其眼底,当她盛满一腔哀愁望过来时,便要叫人彻底溺毙其中。

“我只恨从前对他管束不够啊。”

若是再多管他一些,若是再对他多说几次离不开他,若是再多些与他相处的时间……

该互诉衷肠,该怜语轻言。

应该要多谈情与爱、恋与念、往昔和日后。

或许。

他也不会被自己养的这样差了。

或许。

他也会主动留下了。

……

少女呆住了。

话音落下。

阮蔚没有再说些什么,她只是垂下眼睫,静静的思考着什么。池衿的处事风格沿承于她,她也是个做了决定就会立刻开始构思如何完成的人。

阮蔚看向对面:“这次,多谢你了。”

“祭司。”

阮蔚叹了口气:“要不是你一直附在平安符上跟着池衿,想必这次……他就真的成功了啊。”

“……”

祭司盘着腿,飘浮在空中,她从阮蔚的话中感受到了她最终的决定。

真选这个?

祭司感到不可置信。

她好看的眉紧紧的拧在了一起,良久之后,才憋出一句:“你和池衿那小子真不愧是一对……你们俩、真是疯了。”

阮蔚反而笑了:“对呀。”

她笑容肆意又畅快,眼尾略微下垂,是淡红色的:“我们天生一对。”

“……”

“疯子。”

祭司骂了一句。

祭司真的不明白,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为什么啊,既然双方都不愿意离开,那为什么又要争抢着替对方去死呢,所以到底为什么不能让浮禾去死呢,左右也不是自己特别重要的人啊。

不难看出。

祭司没有太多的情感。

她的灵魂在太多次的重来中产生了太多的波折,一次次被天命残酷抹杀的躯体,一次次被强压着不让抬头的精神,太多太多的负面情绪堆积在她的灵魂里,所以祭司永远也学不会共情苍生。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大概率会是个很纯粹的无情道优秀毕业生。

偏偏成圣者必然不能无情啊。

所以。

天道不会让这一世的阮蔚保留从前痛苦的记忆。

所以。

在天道的注视下,六道可以答应祭司的请求,它将这一次次的失败集锦提取、留存,产生了这样一个漂泊的灵魂——祭司。

无情的祭司无情的说:“所以,你死之后就可以把身体还给我了吗。”

阮蔚顿了一下,点头:“可以。”

“不过你这样直接找我要身体真的好吗?”

祭司短暂的思考了一下,然后她无所谓的耸耸肩,“有什么不好的?你不就是我吗,我不就是你吗。”

“……”

阮蔚在心底呢喃了一句:“不是。”

祭司没有听见这句话,她又没有偷听心声的超能力。

因为谈到了比较兴奋的话题,祭司脖间的血线忽然变得非常明显:“你放心的去死吧,我回来也是一样的。”

阮蔚:“……”

姐妹你真是话糙理也糙。

说回正事。

阮蔚忽然正色,她抬眸,很是严肃的看着祭司,认真地说:“这几天还是麻烦你继续待在池衿身边,帮我盯住他,有任何情况就立刻来找我。”

祭司:“当然。”

“谢谢。”

“你谢我干什么?”

祭司有些奇怪的看阮蔚:“他是你道侣,也是我小师弟,我是想要身体没错,但我又不要他的,比起你,我自然更盼着他活下来。”

祭司如此坦诚,阮蔚都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只能扯起唇角笑了一下。

祭司皱眉说:“你别笑。”

祭司看不惯自己的脸上有这样似哭非哭、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

“阮蔚,你的眼睛都快要哭出来了,笑起来很难看。”

阮蔚不笑了。

她垂下头,直到祭司飘飘忽忽的离开,阮蔚仍然安静的坐在那儿,宛如一尊被凝固了的石雕。

是第一次被说难看的伤心吗。

可能吧。

阮蔚更多的只感到一种荒唐。

一种她明明为了活下去抗争了这么久此时居然会心甘情愿的为他人去冒险、为他人去接受自己99.999%死亡的结局。

阮蔚不禁唾骂自己,好恋爱脑啊。

可是。

越是这般唾骂自己,阮蔚的头脑就愈发清晰,她的想法也愈发坚定了。

没有什么其他原因。

因为这不过是池衿常做的事而已。

阮蔚只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可池衿却已经做了许多次。

嗯。

好荒唐。

嗯。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