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时间悄然流逝，很快就到了深夜。
凌晨一两点钟，万籁俱寂，整个城市都沉浸在睡梦之中。
叶默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毫无征兆地、急促地震动并响起了刺耳的铃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惊心。
叶默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猛地惊醒，他立刻伸手从床头柜上抓过手机，屏幕的冷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他眯着眼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大学城派出所的秦东队长。
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叶默的心脏。
秦东在这个时间点打电话来，绝无可能是小事！
他立马坐直了身体，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声音还带着一丝刚醒的沙哑，但意识已经高度清醒：“喂，秦队。”
电话那头，传来秦东急促、紧张甚至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叶队长！很抱歉……这么晚了打电话打扰您！我们……我们辖区出大事了！命案！刚刚接到报警，死者……死者身份初步确认，正是我们白天准备调查的那个女大学生——王芳！”
“什么？！”
此言一出，如同一声惊雷在叶默脑海中炸响！
他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睡意全无，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白。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王芳死了？白天还活生生、甚至有些嚣张跋扈的王芳，几个小时不见，竟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你们在现场待命，保护好现场！我马上过去！”叶默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
说完，他立刻挂断电话，掀开被子，动作迅捷地开始换衣服。
旁边的叶小雨也被电话铃声和叶默的动静惊醒，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开床头灯，看到丈夫脸色凝重、急匆匆地穿衣服，心里顿时一紧，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轻声问道：“叶默，出什么事了？这么晚还要出去？”
叶默系扣子的手顿了一下，看着妻子担忧的眼神，沉声道：“王芳……就是白天偷嫣然手机那个女学生……她死了。”
“啊？！”叶小雨瞬间瞪大了眼睛，用手捂住了嘴，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和惊骇，“这……这怎么会？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这……这太突然了！”
“具体情况我现在也不清楚，电话里只说发现了她的尸体。我必须立马赶去现场了解情况。”叶默的语气急促而坚定。
叶小雨毕竟是也是警察，很快冷静下来，她立刻想到了柳嫣然的安全问题，连忙道：“那……那最近这段时间，别让嫣然住校了！太不安全了！我每天开车接送她回家吧！”
“你说的对！”叶默立刻赞同，“我现在就给柳嫣然打个电话，告诉她暂时别住宿舍了，明天一早你就去接她。”
虽然知道这个点打电话会吓到柳嫣然，但为了她的安全，必须立刻通知。
说着，叶默已经飞快地换好了外出便服。
他拿起手机和车钥匙，快步走向门口。
来到楼下客厅，正好碰到了起夜上厕所的岳父叶育良。
叶育良看到叶默穿戴整齐、行色匆匆的样子，睡意顿时醒了大半，连忙关切地问道：“叶默，这大半夜的，出什么事了？”
叶默一边穿鞋，一边简短地回答道：“爸，大学城辖区出现了命案，死者是一名女大学生，情况可能比较复杂，我现在必须马上过去一趟。”
叶育良闻言，脸色也严肃起来。
他自己也是老刑警出身，深知命案现场的紧迫性和复杂性。
他没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拍了拍叶默的肩膀，沉声道：“好，我知道了。你注意安全，开车小心点。辛苦了。”
叶默对着岳父点了点头，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随后便推开家门，身影迅速融入夜色之中。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深夜格外清晰，车子如同离弦之箭般驶离了小区。
十五分钟之后，叶默凭借着对路况的熟悉和深夜畅通的道路，迅速抵达了案发现场。
案发现场位于大学城附近的一个老城区，具体位置是一条狭窄、昏暗的小胡同。
此时，胡同口已经拉起了醒目的黄色警戒线，几辆警车顶灯无声地闪烁着红蓝光芒，将周围映照得一片诡异。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紧张的气氛。
法医和技术队的车辆也已经到达，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正在紧张有序地忙碌着。
秦东一直焦急地在警戒线外踱步，远远看到叶默的车灯，连忙小跑着迎了上去。
“叶队！您来了！”秦东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还是紧张和不安。
“现场什么情况？王芳的尸体还在原位吗？有没有移动过？”叶默一边快步走向警戒线，一边连珠炮似的发问，语气急促。
“现场我们严格按照规定，一点都没有动过！”秦东连忙保证，“上级领导也特别交代了，一定要等您来了之后再统一指挥处理。”
“我明白了。”叶默点了点头，心中稍定。
他接过秦东递过来的白色乳胶手套，一边走一边利落地戴上，动作熟练而沉稳。
片刻后，叶默在秦东的引导下，跨过警戒线，来到了案发现场的核心区域。
这里是胡同深处一个相对开阔的拐角，也是周围居民习惯性堆放垃圾的地方，空气中隐约飘散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味。
而死者王芳的尸体，就静静地俯卧在肮脏的垃圾堆旁边。
而当叶默的目光彻底看清现场的情形之后，即便是他这样经验丰富、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老刑警，整个人的表情也在瞬间僵硬了！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为之一窒！
现场的景象，堪称惨不忍睹！这绝对是他从警以来，所见过的画面最为恐怖、最令人不适的案发现场之一！
王芳的尸体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趴在混杂着烂菜叶、废纸和塑料瓶的垃圾堆上，全身赤裸，没有穿任何衣物。
然而，最令人感到头皮发麻、脊背发凉、甚至产生强烈生理不适的，是王芳的头颅！
她的头颅，竟然被人用极其残忍的手段齐颈割了下来！
此刻，那颗头颅就端端正正地、诡异地摆放在她自己的背部中央！
更恐怖的是，头颅的面部已经破碎不堪，五官扭曲变形，布满了深深的撕裂伤和啃咬痕迹，皮肉外翻，甚至能看到森白的骨头！那模样，简直就像是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疯狂啃食过一样！完全看不出生前的样子！
除此之外，她的身体躯干上，也布满了多处深浅不一的撕咬伤痕，主要集中在手臂、肩膀和背部，皮开肉绽，血迹斑斑。
眼前的景象，充满了暴戾、疯狂和一种令人作呕的邪典气息！
此时的叶默，紧皱着眉头，强压下内心的震惊，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脸色同样苍白的秦东，声音低沉地问道：“你们是怎么在第一时间确认死者身份的？”
现场尸体损毁如此严重，常规的面部识别几乎不可能。
闻言，秦东连忙深吸一口气，努力稳定心神回答道：“被害人的衣物、背包等随身物品，都被丢弃在尸体旁边不远处的垃圾堆里。我们是从她钱包里找到的身份证和学生证，才确认的身份。”
“报警人是谁？现在人在哪里？”叶默继续追问。
“报警人叫罗正生，是个夜班出租车司机。”秦东指向警戒线外一个蹲在地上、脸色惨白、仍在瑟瑟发抖的中年男子，“他说他送完最后一个客人准备收工回家，经过这个胡同口时尿急，就想进来方便一下，结果手电筒一照……就……就看到了这一幕，差点没吓晕过去，然后就立刻报警了。”
闻言，叶默抬起头，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这条胡同狭窄而深邃，两侧是斑驳的老墙。
“这个地方，没有路灯吗？”叶默注意到了环境的昏暗。
“有一个老旧的路灯杆子，”秦东指着胡同口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杆，“但是前段时间，据说被一群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用弹弓把灯泡打坏了，市政还没来得及过来更换。所以这里晚上基本是一片漆黑。”
“有监控吗？”叶默抱着一丝希望问道。
“没有，”秦东无奈地摇头，“这里是老城区，基础设施落后，这个胡同是监控盲区，前后都没有安装摄像头。”
“没有路灯，也没有监控……”叶默喃喃自语，眼神变得更加锐利，“凶手选择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作案，环境对他极为有利。这极有可能是一起有计划、有预谋的凶杀案！凶手对周围环境相当熟悉！”
“那依叶队长您的分析和经验来看，这个位置，就是第一案发现场吗？”秦东虚心请教。
闻言，叶默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他指着尸体周围的地面和分析道：“你们看，以尸体为中心，周围地面上有大面积的喷溅状血迹，分布形态符合动脉被割断后的喷射特征。但是，仔细观察尸体周围和垃圾堆，却没有发现太多明显的、激烈的挣扎搏斗痕迹。这证明，被害人极有可能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从背后或者侧面突然袭击，瞬间制服，甚至可能连呼救都没来得及发出！”
他走近几步，忍着不适，更仔细地观察尸体颈部的断口：“死者脖子处的创口比较整齐，有一个明显的、深可见骨的贯穿状伤口，初步判断是利器所致。所以，凶手使用的凶器，应该是一把长度在十厘米左右、刀身狭窄而锋利的小刀，比如匕首或者猎刀。”
叶默模拟着动作：“凶手在从背后偷袭，用刀瞬间刺穿或割断王芳的颈部要害，导致其迅速死亡之后，再使用同一把刀具，花费了一些时间和力气，将她的头颅完整地割了下来。这个过程，需要一定的力量和冷静……或者说，疯狂。”
听到叶默细致入微的分析，秦东和其他几名围过来的办案民警都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那……那死者脸上和身上的这些……这些撕咬伤，又是怎么回事？”秦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着那惨不忍睹的头颅和躯体。
叶默的目光再次落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上，他的表情极其凝重：“根据伤口的具体形状、深浅和皮肉撕裂的形态来看，这并非动物所为，而是……人的齿痕！凶手在杀害了王芳之后，出于某种极度变态的心理，对她的尸体，特别是面部，进行了疯狂的、泄愤式的撕咬！”
“嘶——”
听到叶默这个结论，周围的几名民警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到底是什么样丧心病狂、心理扭曲到极致的人，才会做出如此令人发指、残忍到超乎想象的行为？！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理解范畴！
“那，叶队，”秦东强忍着内心的震撼和不适，恭敬地请示道，“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还请您指示！”
叶默从震惊中迅速恢复冷静，大脑开始高速运转，下达指令：“从现在开始计算，凶手的作案时间应该就在过去两个小时以内！他作案后身上必然沾染大量血迹，行动不便，而且心理处于极度亢奋或慌乱状态，很可能还没有跑远！秦队，你立刻安排人手，以案发现场为中心，对周围所有可能藏匿的区域，包括废弃房屋、桥洞、公园灌木丛等进行地毯式排查！同时，组织另一组人员，彻夜调查案发现场周边所有主干道、路口、商铺可能拍到的监控录像，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也不能放过！”
“是！叶队！”秦东立刻立正应答。
“现场证据的收集工作，由法医和技术队主导，务必细致、全面！任何微小的痕迹，比如毛发、纤维、指纹、脚印，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等现场证据初步收集完毕之后，立即将被害人尸体妥善包裹，运回市局法医中心，进行最详细的尸检，我要最完整的报告！”
“明白！我马上安排！”秦东再次应道，随即转身开始紧张地分配任务，现场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而忙碌。
这时候，负责现场记录和拍照工作的女警小李走了过来，她手里拿着记录本，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惊惧，但眼神中充满了对叶默推理的敬佩和好奇。她鼓起勇气问道：“叶队，不好意思打扰您。我……我有个问题，您刚才是怎么如此精确地推理出，凶手的作案时间就在两个小时以内的呢？有什么依据吗？”
闻言，叶默的目光从忙碌的法医身上移开，他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手指向了垃圾堆的一个角落，那里有一个被丢弃的康师傅红烧牛肉面包装盒。
“你看那个泡面盒，”叶默解释道，“盒子里面还残留着一些面汤和少量的碎面条。现在时间是凌晨三点钟左右。根据我的经验，这种纸质泡面盒在暴露环境下，里面的汤汁和面条会逐渐被风干、氧化。你们看那些碎面的状态，虽然有些软塌，但还没有完全干涸发硬，表面油光也还未完全消失。这种程度的泡发和变质状态，通常不会超过两个小时。”
他顿了顿，继续逻辑推导：“也就是说，在大概三个小时以内，曾经有人经过这个地方，并且将刚吃完后留下的泡面盒子扔在了这里。而那个时候，这个人并没有发现尸体，也没有报警。否则，报警时间会提前。”
小李若有所思，又追问道：“那……叶队，为什么不能是更早时间，比如晚上七八点，或者十一二点的时候扔的呢？那个时候也可能有人吃宵夜啊。”
“问得好。”叶默赞许地点点头，然后指向胡同唯一的出入口，“你注意到没有，进出这条死胡同的，只有我们刚才进来的那一条路。而那条路的最外面路口，有一家通宵营业的烧烤宵夜店，我来的的时候特意留意了一下。”
他目光炯炯地看着小李：“那家宵夜店的打烊时间，通常是凌晨十二点。如果凶手是在十二点之前作案并逃离，那么他浑身血迹斑斑的样子，在经过那条唯一的、并且有宵夜店客人来往的路口时，很难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但直到凌晨一点多，才由出租车司机偶然发现报警。所以，作案时间极大可能是在宵夜店打烊、路口人迹罕至之后，也就是午夜十二点之后。结合泡面盒的线索，将时间范围缩小到近两个小时以内，是合理的推断。”
听完叶默这番环环相扣、细致入微的推理，小李警官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和无比钦佩的神情。
她连忙在记录本上飞快地记下这些关键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