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绾玥捧起水洗脸，顿觉舒服很多。
鬼面军师扬头：“走吧，吃饱肉饮足水，该出发了。”
宋绾玥凝视着水流方向。
这条河前不见源头，后不知下游，这里又辨别不出方位。
鬼面军师见她久立不动，疑惑地问：“怎么了？”
宋绾玥拿过他手中的火把，蹲下来。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无目鱼？”
鬼面军师跟着蹲下来，凝神观察。
河里确实有不少鱼，有大有小，颜色和品种各异，相同的是——
都长有眼睛。
他拿出一块叠起来的布，展开，上面是药童绘画的无目鱼和冰魄莲。
无目鱼头短吻长，身形修长，腹部膨大，通体洁白，唯尾鳍是浅蓝色。
最特别的地方，是在寻常鱼类长有眼睛的位置，它只有两个凹陷的眼眶，薄薄一层鱼皮覆盖在两个空洞上。
旁边画有一朵莲花，光用画笔绘不出神韵。
药童说过，真正的冰魄莲，无论茎、叶、花瓣还是花托穴都是雪白色，又因长在常年冰雪的琅玫山峰顶，故名冰魄。
鬼面军师将布收起。
“这条河那么长，就算有，光凭我们两个人得找到什么时候？”
“可万一有呢？我们就不必去一趟盘风洞，能节省很多时间。”宋绾玥抬起头，“就找半个时辰，若是没有，我们就按原计划继续上山。”
“好吧。”鬼面军师应道，指向下游：“你往那边找，我走这边，半个时辰后回这里集中，记住！找不找得到都要回来。”
宋绾玥拍心口保证：“行。”
两人举着火把背对背走，很快不见对方身影。
宋绾玥顺着水流方向走，路很湿滑，不时有小石头凸出来，坑洼不平。
七拐八拐，行一段下坡路，又上坡。
宋绾玥一直凝视河面，心里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到半个时辰，无功而回。
回到两人分别的地方，不见鬼面军师，喊了两声，从前方传来他的回应。
“宋妹妹，过来这里。”
一点收获也没有，白白浪费半个时辰，她正懊悔着。
听见他喊，以为他找到无目鱼，宋绾玥往逆流方向去，没跑多远便见鬼面军师背对着她。
“你有发现？”
“你看。”鬼面军师指了指手里的火把。
焰火剧烈跳跃，腾起的烟往他们这边飘。
“前面有风，应该有另一个出口。”他凝视着前方。
宋绾玥探身往前面瞅，漆黑一片，视线受限，什么都看不见。
“能通向哪里？”
“我看看。”鬼面军师前后走动，抬起手指来指去，嘴里念念有词。
宋绾玥没出声打扰，安静站在一旁。
不消片刻，鬼面军师面露惊喜，指着前方。
“宋妹妹啊宋妹妹，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我要是没算错的话，顺着这条河逆流往上，搞不好直接就到山顶。”
“真的？”宋绾玥惊喜。
如果真是这样，虽然前面受了那么多罪，但能够走捷径到山顶，也不算白费。
转眼又怀疑起来：“确定吗？你刚刚是在……算命？”
“什么算命！”鬼面军师没好气地说，“我是在算方位，这是玄冥阁独门秘技，你不懂的了。”
“行吧。”宋绾玥道。
鬼面军师摊手：“就算到不了山顶也差不了多少，洞里暖和，怎么也比走外面的路要好。”
“挺好，一路上还能找找河里有没有无目鱼！”
宋绾玥抢先一步走在前头，鬼面军师快步跟上。
两人这下找得更仔细，走着走着又到一拐弯处，河水撞向边缘石头。
顺着弧度转弯，继续往前。
宋绾玥将火把伸得很低，腰一直弯着，没一会便感觉尾椎钝痛。
正当她想挺直腰放松一下时，火光一闪，照出水里出现一道蓝光。
宋绾玥呼吸一紧，用力眨几下眼睛。
鬼面军师见她停住不动，碰了碰她：“走啊。”
“嘘！别出声。”宋绾玥出声警告，视线聚焦水里。
她将火把在水面上来回扫过。
刚才果然没看错！每次火光掠过河面，底下都有蓝光闪过，往火照不到的石缝之间躲去。
游速极快，惧光喜暗。
难道是无目鱼？
宋绾玥呼吸收紧，指着蓝光消失的地方，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老鬼你看，那是不是无目鱼？”
鬼面军师闻言趴伏在地上，仅靠双手支撑，上半身全部悬在河面上方。
宋绾玥举高火把。
没了光亮，藏在石缝的蓝尾鱼儿再次游出来。
这下鬼面军师看清楚了，先是一尾，其后一尾跟着一尾，将近数十尾巴掌大的小鱼游来游去。
银色的鱼身，唯尾鳍是浅蓝色。
“无目鱼！真的是无目鱼！”鬼面军师压下兴奋感，手忽然发力扎进水里。
无目鱼受惊，四散游去。
宋绾玥同时伸手入水，想要拦截住它们，手心空荡荡，触感只有水。
她颓废又焦急地说：“怎么办，又小又快，根本抓不住。”
药童说过，正因为无目鱼没有眼睛，对外界的感应特别灵敏，别说河里的动静，就连岸上有异样，它们都能察觉到。
带来的捕鱼工具全在山洪中丢失，要空手抓住这群小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
两人等了一会，再无发现无目鱼踪影。
宋绾玥急了：“它们该不会再也不回来了吧？我们要不要去挖点蚯蚓撒下去？”
鬼面军师也垂头丧气：“没用，你忘了？老头说过这鱼聪明得很，知道这边有危险，肯定躲远了，短时间内不会洄游到这儿。”
他站起身往河流延伸的方向望去。
“哎，这下难办了……”
宋绾玥沉声道：“难也要找！不能灰心，盘风洞和鬼乡都有我们的人，说不定他们找到了呢，要是这里没有，我们别浪费时间，赶紧上山找冰魄莲。”
她整理好被河水沾湿的衣袖，抬头却瞥见鬼面军师仍然看着他们来时的方向，纹丝未动。
“怎么了？”宋绾玥也看过去，“有不妥？”
鬼面军师回过头，眼神认真：“我们直接去鬼乡。”
“什么？”宋绾玥惊讶，“你不是说这条路能通往山顶吗？都走到这了，不继续？”
鬼面军师扯了扯身上的毛皮。
“峰顶全是冰雪，就这两张破皮恐怕抵御不了，干脆现在就动身去鬼乡。”
宋绾玥冷静地说：“前一拨去鬼乡查探的探子还没传消息过来，万一鬼乡没有，我们又折回来吗？一来一回得浪费多少时间啊。”
“正因如此，才要赌一把，时间拖得越久妹婿越危险。”鬼面军师说，“你看到了，光凭我和你，什么装备都没有，连无目鱼都抓不住，更别说上去找冰魄莲。我有预感，去鬼乡找到的可能性更大，我运气一向不错，你信我这一次。”
宋绾玥抿紧唇，睨着他反射出火光的银质面具。
想当年，鬼面军师才几个月大，被宣帝身边的宦官扔下山崖还能活。
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不就是他这样吗？
宋绾玥思考良久，最终点头：“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