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军师进黄硕所在的营帐没多久，就喊人拿酒来，不一会，里面传出两道爽朗的笑声。
陈潇来报时，宋绾玥只淡淡一句：“由得他。”
墨清砚挥手让陈潇退下，才说：“探口风这种事，老鬼多的是办法。”
“嗯。”宋绾玥道，“我们把城主单独请过来，若城内真有埋伏，此刻自会阵脚大乱。”
墨清砚在她身边坐下：“只怕这不是真的城主，是个无谓的牺牲品。”
“易容术？”宋绾玥挑眉。
墨清砚微点头。
“所以才要老鬼去会一会他。”宋绾玥将煮好的茶舀进两个杯中，推过去一杯，“佛陀城要尽快拿下，我可不想攻打崇象时身后留着空隙让人钻。”
“自然。”墨清砚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温度刚好，浓度适中，“不管如何，五日后，我们入城。”
时间掐得这么精准，宋绾玥顿了一下，了然：“你派人溜进去了？”
墨清砚拉过一张纸，是佛陀城内大街地图。
“论潜伏打探，影卫不输玄冥阁，既然开了城门，这么好的机会，怎能放过。”他手指轻点图上几处位置，“白天趁黄硕带出来的人回城时，已经跟进去一批。入黑之后，第二批会从这几个地方进去。”
宋绾玥弯着眸子，走到墨清砚身边，捏起陶盆中一粒野杏送到他嘴边：“夫君真聪明。”
“做绾绾的夫君，不敢不聪明，否则，怎么配得上你。”说完，墨清砚张嘴接下，顺势抓上她的手腕把人往怀里带。
宋绾玥从善如流地坐到他腿上。
烛光映照下，墨清砚轮廓半明半暗，冷厉立体的五官透着在外人面前没有过的温柔。
自离开幽冥山后，夫妻俩一直忙于战事和练兵，已经好久没有过温情时刻。
墨清砚起身，托抱着她来到床帐中，视线交缠之间，眸中透着一股占有。
被他散发出的凌厉气势包裹着，宋绾玥呼吸渐渐急促，将自己完全交付于他。
与静逸和谐的轩辕军营不同，佛陀城城主府邸乱如焦土。
黄硕被请去军营，身边一个人都不让带，黄夫人焦急得晚饭也没吃好。
派了好几拨人去军营打探，没能见着人。
她自作主张送过去的珍宝亦被原封不动退回来，士兵严肃冰冷地留下一句：“陛下与皇后有命，轩辕军上下不得收受百姓财物。”
不单如此，他们还额外送上一个沉甸甸的木箱。
“传陛下口谕，良禽择木而栖，黄城主深明大义，这些黄金是赐给城主府的。”
黄夫人正要张口，来人却预判了她的问题，直接回答：“黄城主在我们这儿吃好住好，黄夫人不必担心。”
士兵说完便走，徒留她站在城门外，还有一地的金银财宝。
黄夫人心里更急。
如此情形，她怎能不担心？！
次日一早，宋绾玥还没起，墨清砚独自出营监督战车阵训练。
鬼面军师远远走来，身上还带着淡淡酒气。
墨清砚只给他一眼便收回：“有何收获？”
鬼面军师掐着腰后仰，打了个哈欠，口齿不清地道：“喝一顿酒就想让人家对我推心置腹？你也太瞧得起我了，今晚继续。”
墨清砚冷笑：“我看你就是找借口喝酒。”
轩辕军军令严明，战争期间，军中严禁饮酒，鬼面军师这理由倒是让人找不出错处。
鬼面军师一点没被人拆穿的尴尬，笑道：“哎呀！反正我有本事从他嘴里套出真话来，你等着。”
“好，我等着。”
几名骑兵从营外策马回来，下马后单膝跪地禀报：“回陛下，已将黄金送去城主府。”
“什么黄金？”鬼面军师问。
墨清砚简短说明一番，又吩咐：“让枢密使将这件事传播出去。”
鬼面军师眉间一展：“这招不错，佛陀城城主这头开城门投降，那头轩辕国就赐珍宝，说不定能引得其他城池效仿，主动归顺。”
“绾绾想的。”说到妻子，墨清砚唇角带笑。
鬼面军师四周看一眼：“对了，宋妹妹呢？”
“还在睡。”
鬼面军师以为自己醉酒到现在才起床，已经够晚了，听见这话，跟见了鬼一样。
“这都日上三竿了，她还没起？是不是病了？”
实在不能不惊讶，自开战以来，军中上到帝后下至兵卒，谁有过懒觉？
墨清砚轻咳一声，移开目光，不语。
鬼面军师探头，瞧他那沉如水的神情，懂了，狠狠翻一个白眼。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入夜。
黄夫人在前厅走来走去，桌上的饭菜半口未动。
林涛小跑着进来，黄夫人急忙问：“如何？”
林涛垂下头，低声回道：“见不到城主。”
哐啷——
碗碟尽碎，汤汁洒了一地。
黄夫人将饭菜扫下地，伏在桌上，声音染上哭腔：“到底要怎样才能救他？”
林涛犹豫了下，上前劝道：“夫人，城主说过，轩辕军从不杀百姓，城主不会有事的。”
“那为什么不让见？”黄夫人抬起头，眼眶噙着泪，“好歹送个信回来。”
林涛低垂着头，退到一边，不再言语。
没一会，一道阴柔做作的男声从门外由远及近——
“夫人哭得如此伤心，真让人不忍。”
林涛闻得这道尖锐柔弱的声音，眼眸半眯，敛去气息，退至墙角，完全是一个生性胆小的仆人。
黄夫人抬起头，一道身穿黑色斗篷的身影走进来，兜帽遮盖之下，仅露出两鬓长发和半张脸。
“你是谁？”她不认识此人，只觉得他声音中带着阴狠，让如今受不得惊吓的她浑身发凉。
来人抬手将兜帽从后面拉下，露出一张苍白的脸和红唇，骨相刚阳，却有着阴柔的眉眼。
黄夫人一时分不清此人是男是女。
“你是……？”
这人左右两边跟着两个人，也摘下兜帽，其中一人道：“这是二王子孟逸寒，大胆妇人，见到二王子还不行礼。”
黄夫人皱眉：“二王子？”
当今南蛮王是归顺轩辕国的宋伦，据闻他离开南蛮前往轩辕国时，王妃尚未生子。
哪来的二王子？
莫不是……
黄夫人巍颤颤起身，微讶：“你是南域王的……？”
孟逸寒面容冷淡：“夫人还记得如今统领南蛮地界的人是我父王就好。”
刚他就有打算，倘若眼前这妇人脱口而出便是「南蛮王」，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见女人身体发抖，孟逸寒收起杀意，上前握住她的手。
“夫人莫怕，我今夜前来，是想帮你救出你的夫君。”
黄夫人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条件反射就要缩回手，听到这话瞬间僵住。
“你能救出我夫君？”
“当然。”
孟逸寒仅握了一下便将手收回宽大的袖内，衣袖微动。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藏在袖内的手在布料上死命揉搓，擦去皮肤上并不存在的脏污，同时掩去眼中的嫌弃，尽量操着温和亲切的语气说道：“我会救你夫君出来，当然……也需要你帮我一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