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清砚明白妻子的意思。
“你说得对，眼下要灭南域军，只能攻破崇象。”
他话音刚落，鬼面军师神情蔫了。
“那我们为了苍茫平原这一战而苦练那么久的战车阵和骑兵阵不就全白费了吗？”
宋绾玥不可苟同，亦不觉得可惜。
“亏你叫鬼面军师，排兵布阵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用这个战术，是要提前做好准备，现在情况有变，战术自然要变，不能认死理。”
鬼面军师来回看着眼前这对夫妻，没好气地说：“你们可知要攻破崇象城少说要多久？我发誓，绝不比当年攻打北辕京城简单。”
宋绾玥耸了下肩膀，“知道啊。”
“那你还…？”
她打断他：“南蛮有半个中原那个大，我从不认为这场仗很容易打。我更知道，崇象城固若金汤，攻城难上加难，所以我才加紧训练战车阵和骑兵阵，打算引孟鹰去苍茫平原，地形对我们更有利。许是孟鹰也想到这层，才会牺牲三千多人拖住我们，拼死回崇象。”
南蛮地界虽多丛林，东西贫富差距大，落后村镇全在西面，东边一众城池十分繁华，与轩辕国城池相差无几。
崇象城面积比盛乐城还要大，城墙和防守装备比昔日的北辕京城还要坚固。
想到这，她叹气：“孟鹰抄近道，一下就不见踪影，他太熟地形了。这个距离，就算我八百里加急传信到佛陀，让元榛派兵拦截，也拦不住了。”
还不知崇象城内究竟有多少军备，她也不敢冒险让元榛单一路军去攻城。
墨清砚搭上她的肩：“行军打仗，时机好比天上流星。孟鹰这次赢得时机，但我们也不是毫无机会。”
他唤一声“老鬼”，道：“你可记得，当年攻打北辕，是绾绾带兵南下，我秘密潜入京城布局一年，才能在一夜之间攻破京城。”
“我当然记得。”鬼面军师不知他为何提起这事，无奈道，“你不是要故技重施吧？拜托！崇象不是京城，城内的玄冥阁分坛，在我们进攻南蛮之后没多久就被孟鹰派人捣毁了，现在很难再派人潜进去。”
“我知道。”墨清砚冷冷觑着他，“我是让你分析一下，以我军目前装备，如果硬攻，要多久才能攻破崇象。”
鬼面军师抿紧唇线，双膝一屈便席地而坐，双手抓头，嘴里念念有词。
墨清砚和宋绾玥对视一眼，不语。
良久，鬼面军师双手无力垂下，抬起头沉声说出两个字。
“两年。”
“果然，”宋绾玥用手肘推了下丈夫，“和我们讨论的一样。”
墨清砚：“嗯。”
鬼面军师从地上弹起来：“什么？你们早就谈过了？”
宋绾玥半眯起眼眸。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每攻下一城，都让士兵开山劈石，连城里城外的墓碑石刻都不放过，前几个月又为什么日日训练士兵投石呢？”
鬼面军师回过神：“你们早就想过孟鹰会冒死回到崇象。”
墨清砚挑挑眉，“那为什么在攻下佛陀城之后，我们又放弃投石，反而加紧训练战车阵和骑兵阵呢？”
鬼面军师眉头蹙起：“为了在苍茫平原合围孟鹰啊。”
宋绾玥一脸正色。
“拿下佛陀城之后，我和清砚谈过，硬攻崇象的话，至少需要两年。轩辕国连年征战，刚一统中原，又在南蛮打了一年多，要是再耗两年，到时国库空虚，后续的粮草难以保证，太冒险了。”
墨清砚接着道：“于是我们转变战术，发布榜文，逼孟鹰出兵，我们分两路前后伏击，只要杀掉他，其他宗亲王难成气候，这场仗就结束了。若此战不成，便打散他的主力，我们一路追赶，逼他逃往苍茫平原。”
鬼面军师终于明白过来，脑筋也清晰了。
“难怪你们让萧皓轩带水师守着沧浪江东岸，又让元榛留守佛陀，一旦孟鹰进入苍茫平原，他们两个在东边截击，我们从后头包抄。”
宋绾玥拍拍他的肩，一脸欣慰：“你终于看明白了？国师大人啊，最近怎么变迟钝了？居然要我们说得那么直白你才懂。”
鬼面军师发出一声“哼”，伸出食指拂开她的手。
“你试试白天打仗，晚上探路，看你脑子清不清醒？我连续半个月每天睡不到两个时辰。要不是有面具遮挡，你们会看到我有多憔悴，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宋绾玥吐吐舌，好笑地挽上墨清砚的手臂。
墨清砚倦懒地道：“当然心疼，探路的事交给下面的人做吧，国师大人赶紧去歇息。”
鬼面军师嗤道：“怪不得你们一点都不急，孟鹰跑那么远了，你们还优哉游哉扎营休整，敢情就我一个人干着急。”
听到这，宋绾玥想起傍晚那场暴雨，感到赧然。
墨清砚搂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出声转移鬼面军师注意力。
“我们早就做好两手准备，若成功把孟鹰赶入苍茫平原，就上战车阵。若让他逃掉，他也只能去崇象。”
鬼面军师“嗐”了一声：“那还不是回到原点，本就不想耗费两年那么久，才将战线推向苍茫平原。”
墨清砚毫不在意：“孟鹰把握住时机，又占了地形优势，我们反正追不上，不必再纠结。”
鬼面军师双手叉腰：“所以呢？真跟他耗两年啊？”
宋绾玥和墨清砚同时说：“怎么可能。”
宋绾玥道：“昔日北辕和东陈尚在，南蛮屡屡北上，两国边境百姓连年战乱苦不堪言。现已一统中原，除去南蛮这个心腹大患确实重要，但断不可能把两年耗在一座城池上。”
鬼面军师僵住，视线从墨清砚身上扫到宋绾玥，来回两次，才疑惑地问道：“你们…还有什么计谋？”
旋即指着两人，气急败坏：“别打哑谜，赶紧说。”
宋绾玥淡然吐出一句话：“一张榜文就能让孟鹰出兵，证明他还是很看重孟逸寒这个儿子，那就如他所愿，把儿子还给他。”
鬼面军师嘴角一抽：“怎么还？连人带缸抬给他吗？他不气疯才怪，今天他打得那叫一个勇猛，如果让他知道我们对他宝贝儿子做了什么，他肯定拼上老命和我们打，你就非得刺激他吗？”
说罢他拍了一下自己额头，懊悔地道：“早知道就不把孟逸寒那兔崽子弄成那样，至少还能拿来当筹码。”
宋绾玥故意拿捏腔调说：“不是啊，人还好好的啊，完全可以拿他当筹码。”
鬼面军师这下真跟见鬼一样。
“是你失忆了还是我听错了？要不要让老头把他抬来给你再看一回？”
宋绾玥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重复：“真的，他人好好的，毫发无损。”
鬼面军师惊得微微后仰，又瞧见墨清砚一双墨眸深不可测，一个看似不可能的猜想在心中成型——
“你们…该不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