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军师神色中带着慌乱和惊恐：“这不是普通的沼泽。”
宋绾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前方距离他们五丈远的一片漆黑泥潭。
浑浊的泥水上，漂浮着几根粗壮的“树干”。
“那是…”宋绾玥还没说完便顿住——
那不是树干！
“树干”表面粗糙，一动不动，一半浸在泥水中，一半露出水面。
一阵风吹过，水面荡起波浪，它们顺着波浪飘过来。
忽地！“树干”上露出一双闪着绿光的冰冷眼神，悄无声息地注视着他们这群不速之客。
“是鼍！”宋绾玥辨认出来。
中原和北边草原都有这种水陆两栖的生物，多栖息于沼泽。
她尚为北辕女少将时，曾在狩猎时，在树林边缘的水塘遇到过。
可是，寻常的鼍，体型有这么大吗？
眼前沼泽里的鼍，每条身长超过两丈，比寻常的鼍体型大了不止一倍。
鬼面军师颤抖着声线：“这不是寻常中原的鼍，这是南蛮地界才有的鳄，是体型最大的一种。”
他操控着战马慢慢后退，“放心，它们跑得不快，不要惊动它们，慢慢退。”
那群鳄已经发现这群乱入的猎物，尾巴摆动，缓缓游上岸，张开嘴巴，露出锯齿般的尖牙和白里透灰的大口，一口就能将一匹战马咬住。
“已经惊动了。”宋绾玥颤抖着说，一股凉意从脚底冲上来，她手心冒冷汗，滑腻腻的，几乎抓不住缰绳。
总共七条南方凶兽爬出泥潭，缓慢靠近，冰冷的眼珠中除了杀戮，没有任何感情。
沼泽内还有十来条，也在往这边靠。
此时此刻，墨清砚还能保持镇定，压低嗓音下令：“后面还有敌军，大家不要分散，弓箭手掩护，全军往西边退！必要时弃马，上树躲避。”
“是！”
铁骑和兽兵很快更换位置，墨清砚和宋绾玥在前方领头，往左一拐，全速奔去。
也不怕发出动静，只为逃离沼泽边缘。
听见一声悠长的凄厉嘶吼声，宋绾玥往后看，跑在最后头的那名士兵被鳄鱼追上。
将近两丈长、身躯比百年树干还粗的鳄鱼猛地跃起，一口咬住马脖子。
士兵反应迅速，从马背上跳起，前面的同伴伸出手，抓住他，将他拉到背上，两人共乘一骑，继续往前奔。
棕色战马疯狂蹬着后蹄子，鳄鱼伏在地上，笨重的身躯跟陀螺一样翻滚，将马脖子生生扭断，血溅了一地。
倒霉的战马被两条鳄鱼扯开两半，拖进沼泽，更多鳄鱼围拢上去。
猎物到口，它们没再追。
宋绾玥回头，浑身打了个冷颤。
原以为猛兽猎食已经够血腥了，没成想这种巨鳄猎杀的时候更凶狠。
回过神，左侧又传来马蹄和士兵呼喊声。
“孟鹰追来了。”墨清砚看都不看那边，只一心往前。
鬼面军师提议：“干脆把他们引出树林，到了平地，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看我不弄死他。”
宋绾玥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他傻，他才不敢走出树林。”
在树林里，南域军是妥妥的山大王，占尽了地形优势，才不会轻易上当。
她心思一转，计上心来。
“老鬼，刚才那个阵，你会改吗？”
“改阵？”
“对，我知你通晓机关阵，可现在要布阵也来不及了，能不能改变刚才那个阵的机关方位？”
自南下征战以来，见识过鬼面军师的机关阵，她便起了兴趣，闲来无事看书钻研，知晓机关阵既可破也可改。
就是不知鬼面军师会不会……
鬼面军师恍然大悟：“你是要改动机关位置，反过来攻击他们？”
“对！”宋绾玥语气急切，“到底会不会。”
“我当然会！这比布置机关容易多了，我都摸清刚才那八阵图所有机关位置。”鬼面军师一拍心口，“交给我！很快给你弄好。”
听到他的保证，宋绾玥松一口气：“那你快去，我们引开孟鹰。”
墨清砚从颈间抽出飞鹰哨扔过去：“拿着这个，好了吹响它，我们引孟鹰过去。”
鬼面军师一手接住，二话不说，一脚踩着马背飞上一棵树，几个闪身便消失在树木间。
墨清砚回头对宋绾玥道：“我们兵分两路，我去诱敌，你绕路从后包抄，等老鬼好了，我把孟鹰逼入八阵图，你堵他后路。”
宋绾玥仅思考一瞬便否决：“还是我去诱敌。”
见他要反驳，她加快语速说：“在树林里，兽兵更敏捷，诱敌再合适不过，我带他们去，你带铁骑从后伏击。”
墨清砚拗不过她，听见南域军声响越来越近，不好再耽搁，沉声扔下一句：“护好自己！”
宋绾玥挑眉：“这也是我要对你说的。”
墨清砚带领骑兵继续往前。
宋绾玥眼中寒光一闪，搞得他们如此狼狈，这次不能再让孟鹰得逞。
她一甩缰绳，朗声吩咐道：“弟兄们打起精神，跟我走！”
“末将领命！”兽兵统领骑在一头雄狮背上，扬声应道。
白虎王一声威猛吼叫，猛兽们跟着大吼，整片树林震了下，惊起无数雀鸟四处乱飞，掩盖了兽兵的动向。
凭着灵敏的嗅觉，白虎王须臾间找准敌人方向。
奔跑颠簸间，宋绾玥透过树影看到前方有一队南域军，她一骑绝尘往他们逼去。
兽兵跟在她身后，故意制造出动静，加上宋绾玥隔空喊话，挑衅几句便将孟鹰激怒。
他策马往这边冲来。
宋绾玥扭头拐向另一条更窄的小路，头顶突然闪出光亮，眼前一片白光，似有东西从天上劈下，一道惊雷在耳边炸开。
南方的雨说来就来，明明太阳还在，雨却像倒水般猛下。
脚下小路没一会变得泥泞不堪，猛兽掠过地上积水，“啧啧啧”地溅起高高的水花。
雨声盖过其他响声，雨水稀释了气味，白虎王缓慢减速，低下头努力寻找。
湿漉漉的鬓发黏在脸上，宋绾月抬手一抹，正好瞧见雨幕中若隐若现的南域军服饰。
一下勒住缰绳，朝身后做了几个手势。
兽兵们分成数十个小队，利用大雨掩护，往几个方向散开。
宋绾玥带着白虎王，躲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面，视线捕捉到孟鹰。
他坐在战马上，停在原地四处张望，明显在找寻他们的踪迹。
宋绾玥用脚尖将挂在白虎一侧的弓踢起，单手抓住，另一手搭上箭拉开弓。
“嗖——”的一声，箭矢从雨幕中穿刺而过，“铮”的一下深深插在孟鹰头顶的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