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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公,不知您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李承笑脸相迎,显得格外恭敬。

崔林面色如常,径直就往府堂内走。“客套话就勿要说了,公事优先。”

崔林直接坐到府堂主位,摆了摆手示意几人都坐。

李承瞥了一眼,他发现崔林随行的官吏中竟有王濬的身影。

此时的王濬一脸严肃又带着几分轻蔑看着自己,仿佛自己已是个将死之人。

王濬在追查闻喜县令的案件中逐渐摸清了脉络,并和崔林的行动有了一定重合。

在他听闻崔林来到河东便找到了他,故而出现在此处。

李承心里闪过一丝不安,还没等他说些什么,崔林先开口说道:“李府君,闻喜县令几日前在从安邑回去的路上遭遇山匪截杀,你可得知此事?”

“什么!?”李承佯装大惊,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竟有这样的事!”

他捶了一下面前的几案,随即拱手请命,“崔公,下官即刻派都尉前去清理匪患,让他们给杨县君偿命!”

李承说得大义凛然,脸上看不出什么破绽。

崔林则是捻着短须,打量着他,接着他扭过头,示意王濬可以开口。

王濬大声念着杨县令的罪状,并含沙射影的暗示他与李承私底下有勾结。

李承不服气,“这跟本府有什么关系呢?”

王濬很是刚直,他直言说杨县令突然离开辖区来到安邑就是为了得到李承的庇护。

李承则是继续为自己辩护,反正自己和那杨县令只是单线联系,死无对证。

见陷入了僵局,崔林这才介入话题。

其实这次他是有备而来,此番行郡他并未大张旗鼓,而是暗中调查。

等到李承得知司隶校尉来河东行郡的消息时,崔林早已把事情调查清楚,这是崔林一贯作风。

此时的李承还以为对方是从杨县令入手,却不知崔林的调查方向乃是河东郑家。

等到新任都尉郑家郎出现在府堂内时,李承终于慌了神。

事实上,李承收了郑家的贿赂后,便任命郑家郎做郡中都尉,收得的财物他还要与赵俨分成。

但实际上,他与赵俨的联系就像蒋济那样,仅在于此。而真正扶持他做太守之位的却另有其人。

当然,这些内幕崔林是不知情的,只到了受贿这一层面。

不过目前崔林所掌握的证据,譬如贪赃枉法,选署不平,与地方豪强势力相勾结等一系列罪状足以定罪罢免。

由于王濬的指控,李承还涉嫌杀害同僚的罪名,崔林令人将李承收押,准备送回京城交由廷尉审理。

“李府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王濬正视着对方,依旧眉头紧锁。

“我没什么好说的。”李承轻笑一声,“反倒是你,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这样的自诩清廉公正之人永远只能做一小吏。”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吧。”

王濬很是自信,然而他却不知道李承的话的确有几分道理。

他这样的性格和处事方式很难和同僚相善,就连只跟他合作没多长时间的司马昭都认为他有些傲慢。

这也就是为什么历史上他直到六十多岁才被羊祜看中,任征南将军参军。

若是没有羊祜这个伯乐,王濬或许真就一辈子泯为众人了吧。

…………

洛阳,孙府。

“我等是有多久没能这般相聚了?”孙密举起酒杯看向席间两位友人,“二位,胜饮之!”

他是中书令孙资之子,而其余两位分别是中书监刘放和尚书右仆射卫臻之子。

三人一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好酒!”刘熙心情大为畅快,“是啊,前几年陛下受奸人蛊惑,使得我等青年才俊不得上达天听啊。”

卫烈显得有些拘谨,他没像刘熙那般肆意,只是轻轻放下酒杯,对二人建议道:“我等还是要低调一些,毕竟先前陛下已有数次警告。”

“卫君啊,这你就多虑了。”孙密笑道,“这宫中之事还是我灵通一些,你可知,陛下近来不理政事,终日在后宫淫乐,岂有心思管我们的事。”

听了这话,卫烈更是感到后怕,他开始后悔自己来赴这场宴会。

太和年间,在曹叡初次整治浮华之风时就罢免了李胜、邓飏等人,诸葛诞算是跑得快,幸免于难。

而最近年轻的权贵士子们又不老实了。

这时,孙密不知从哪摸出来一包五石散,大大方方地置于案上,向二人展示。

“此物乃是平叔兄所制的全新配方,极为稀有,我请二位一同品鉴。”

卫烈赶忙摇手道:“我早已戒了,我可不想变成何君那样。”

刘熙笑了笑,他觉得这位好友越来越谨小慎微,就像他父亲那般“冥顽不灵”。

“卫君不喜此物倒也无妨,但你要记住,日后言行要注意,万不可得罪了‘神’。”

“否则,即便卫公身居高位也无法保证你的仕途顺利啊。”

刘熙口中的神不是并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指的正是何晏。

何晏作为清谈之风的领军人物之一,大谈玄远,品题人物,他称自己为“神”,称夏侯玄为“深”,称司马师“成天下之务”。

天下年轻士人若是得罪了他们,就会迎来他们的一顿点评,那你的仕途基本就神仙难救了。

卫烈对此深有体会。

他自己本没有才能,父亲卫臻虽身居高位但从不结党营私,更没有对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谋求不该有的官位。

然而不甘心就这样的卫烈,通过跟何晏等人交游,受到了他们的诸多美谈,这才得以在朝中做官。

但是卫烈依旧拒绝了服用五石散的邀请,那玩意用过之后浑身燥热难耐,这隆冬之际他可不想脱了衣服裸奔。

就在孙刘二人准备尝鲜之时,孙府下人忽然急匆匆走了过来。

他对着孙密一番耳语,孙密听完随即回道,“先让他在偏堂等候。”

接着笑着看向两人,“我先失陪一下。”

卫烈见状正好借故离去,刘熙也识趣地拱手告辞。

等二人离去,孙密来到偏堂。

来人乃是李秉,魏国大将李通之孙,河东太守李承的堂弟。

他便是清谈之风的受益者之一,才能平平的他靠着交好孙密获得良好风评,这才得以在朝中做了秘书郎,成了孙密的同僚。

“孙君,我兄长李承托我来向您求救啊。”

李秉语气很是焦急,孙密则是不紧不慢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李秉把河东发生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孙密。

后者听完却是一阵冷笑:“之前帮他谋求太守之位已是仁至义尽,怪就怪他做事不周密,才刚上任就敢如此大胆,真当崔林是无能之辈吗?”

李秉听完一愣,“孙君,那你的意思是?”

孙密则是阴沉着脸,“李君,为了你仕途,有些事情当断则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