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泽现在的身份名叫韩泽,是首都某大院出身的高干子弟,父母均是军队高级干部,根正苗红。
然而,在这个“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的火热年代,他却成了家里的异类——坚决拒绝父母安排的参军道路,声称厌倦了打打杀杀。
一怒之下,他被家里老爷子直接发配到了这个远在北方的偏僻山村——红星公社,进行思想改造。
只是厌倦了家里人一直以来对他的管束,如今又将他扔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强迫他回头,原主一时想不开就喝农药死了。
不过他才来红星公社,人生地不熟,也没什么交好的朋友,就算真死了,一时间也不会有人发现。
此时正是七十年代初。
万俟泽安静地梳理信息,眼神深邃。
拿出一颗最简单的解毒丸吃下,身体的不适逐渐消散。
他起身下床,走到窗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窗。
外面是典型的北方农村景象。
土坯房连绵,炊烟袅袅。
远处是起伏的山峦,近处是整齐的田垄。
穿着粗布衣服、戴着草帽的社员们正扛着农具往地里走,墙头上刷着醒目的白色标语:“农业学大寨”、“艰苦奋斗,自力更生”。
一切看起来平静而充满年代感。
但万俟泽知道,这平静之下,是披着光明外衣的魑魅魍魉。
他闭上眼睛,凝神静气,尝试感应那缕他分离出来、附着在小家伙灵魂上的独特魂力印记。
那是无论对方任何模样,只要与他在同一方世界就能寻踪的纽带。
一片空无。
没有任何回应。仿佛石沉大海。
万俟泽眉头微蹙,再次集中精神,神识如同精细的雷达般感应这一方世界的波动。
依然空茫。
【小千。】他唤道,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感应不到印记。】
【啊?】花小千似乎也愣了一下,【大佬您别急,可能是刚降临,灵魂与身体还在融合,干扰了感应?或者这个世界规则对超凡力量的压制比较强?】
“不是刚降临的问题。”万俟泽否定得很干脆。
这种空茫感,是彻底的“无”。
仿佛那个灵魂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一股沉重的失落感悄然攥住他的心脏。
经历了那么多世界后,每次降临他最先做的就是感应那缕熟悉的魂力波动,无论距离远近,那都是他在陌生世界里最先确定的坐标和心灵慰藉。
这一次……难道他没有跟来?
是因为上一个世界他让他孕育孩子吗?生气了?
这个念头让万俟泽的心逐渐向下沉去。
【大佬……】花小千感知到他的情绪,小声安慰,【也许、也许是有什么特殊原因暂时屏蔽了?或者……】
“或者他确实没来。”万俟泽打断它,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那冷静之下潜藏着深潭般的寂寥。
他深吸了一口带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空气,强迫自己将那份失落压下。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任务还是要做的。
只能是快速完成这个小世界任务后,进入下一个世界寻找了。
“夜枭的资料和当前定位。”他言简意赅地命令道。
【呃,‘夜枭’附身的村民叫陈老四,年龄大概三十五岁,平时在村里沉默寡言,人际关系简单,是很好的伪装。具体位置需要您稍后自行探查确认。系统能量受世界规则限制,无法进行精确扫描定位,只能提供已知信息和分析辅助。】花小千的声音带着歉意。
万俟泽并不意外。
世界规则越完善,系统能直接干预的就越少。
“知道了。”
他转身,开始利落地换上那身半旧的绿军装。
镜子是一小块模糊的玻璃,映出他此刻的容貌——眉眼五官都很普通,戴着一副细框眼镜,但因为万俟泽的原因,此刻原本看着普通的眼睛却显得更深邃锐利,皮肤因原主养尊处优而略显白皙,与这个环境有些格格不入。身高腿长,撑起那身军装倒显得格外挺拔。
“韩泽……”他低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整理好衣领,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子不大,隔壁房间也走出了几个同样年轻的男女,看来是其他的知青。
他们看到韩泽,眼神都有些好奇和打量。
韩泽只是淡淡点头示意,没有过多交流。
根据记忆,他需要先去大队部找支书报到。
走在村里的土路上,不时有社员投来好奇的目光。他身材高大,气质出众,在这小山村里倒显得鹤立鸡群。
正走着,前方拐角处传来几声粗鲁的呵斥。
“走路不长眼啊?臭小子!”
“对不起……王婶,我不是故意的……”一个细弱的声音慌张地道歉。
韩泽拐过弯,看见一个身材瘦弱、穿着打补丁旧衣服的青年正低着头,不住地对一个叉着腰、满脸横肉的妇女道歉。青年脚边倒着一个木桶,浑浊的污水流了一地,旁边还散落着几件湿了的旧衣服。
“对不起就完了?我这刚洗好的衣服!你说怎么办?”妇女不依不饶,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青年脸上。
青年吓得肩膀缩起来,脸涨得通红,嗫嚅着说不出话,只会反复说“我赔……我重新洗……”
“赔?你拿什么赔?工分都欠着队里的吧!”妇女声音尖利。
周围有零星几个看热闹的,却没人出声。
韩泽的目光落在那个青年身上。
他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头发有些乱,脸色蜡黄,显然是长期营养不良。唯有一双眼睛,此刻虽然充满了惶恐和无措,却黑白分明,透着一种怯生生的干净。
他注意到青年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掐进了掌心。
韩泽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但眼前的场景让他微微皱眉。
“怎么回事?”他走上前,声音平静却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
那王婶和青年都愣了一下,看向他。
王婶打量了一下韩泽的穿着和气度,语气稍微收敛了点,但还是带着不满:“哟,是新来的知青同志吧?你看这林辰,毛手毛脚的,把我刚洗的衣服全撞脏了!”
原来他叫林辰。万俟泽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不是故意的……”林辰小声辩解,飞快地抬眼看了下韩泽,又立刻低下头,像是被烫到一样。
万俟泽看了一眼地上的狼藉,对王婶道:“衣服脏了再洗就是。大队部怎么走?我找李支书报到。”
他这话看似没直接管闲事,却转移了焦点,点明了自己要去见支书,无形中带着一点压力。
王婶果然噎了一下,撇撇嘴,似乎不想得罪新来的、可能有点背景的知青,嘟囔着“倒霉”,狠狠瞪了林辰一眼:“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收拾了重洗!”说完,扭身走了。
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
林辰明显松了口气,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收拾木桶和湿衣服。
万俟泽站在原地看了他几秒。
青年很瘦,蹲下去时脊背的骨头似乎都要透过薄薄的衣衫凸出来。
“谢谢……谢谢韩同志。”林辰低着头,声音细若蚊蚋。他显然也从别人那里听说了新来的知青叫韩泽。
“嗯。”万俟泽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继续往大队部走去。
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找到那个危险的穿越者“夜枭”,以及……虽然希望渺茫,但他仍想再试试,能否找到那个感应不到的人。
他的身影渐行渐远。
身后,林辰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望着韩泽离开的方向,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残留着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依恋。
他轻轻揉了揉刚才被骂时攥得发红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