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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x. xx. xx

更糟的是,我能感觉到,在那片混沌深处,有什么东西正饶有兴致地注视我。

目光中带着嘲讽、带着冷漠、带着挑衅,像是一个狡猾的猎人,在耐心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自己早已布好的陷阱。

我握了握拳,最终选择的却是暂时收手,退出这片混沌的潜意识之海。

于是,当所有人都沉沦于那致命的旋律之时、陷入未知的幻境时,我只能在这里急得团团转,即便想要做些什么无计可施。

……该死的,“他们”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此刻,那歌声还在继续。

越来越响,越来越刺耳,像涨潮的海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地朝我扑来。

就在快要忍受不住的时候,我突然听清了——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在那看似悠扬的旋律深处,竟然隐藏着一道如泣如诉、支离破碎的哀嚎。

它像是被水浸透的铅块,就这么被歌声的浪潮所裹挟,重重地撞向我的意识。

我愣住了。

……杀了我?

那声音,那语气,那重复的节奏,甚至是其中渗透出的绝望与执念……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悄无声息地攀上心头。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听过这样的哀求。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喂,你这只笨鸟,在这儿发什么呆呢?”

一道清脆却冷淡的女声突兀地在背后响起,打断了我的所有思绪。

我浑身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木偶,一寸寸扭动着脖子,勉强回过头去。

午后的阳光穿过叶间的缝隙洒落,为那道娇小的身影镀上了一层明亮的金边。

只见一个扎着短辫的金发小女孩站在不远处,双臂环抱在胸前,微微歪着小脑袋。

她的面容被那块标志性的薄纱遮着,虽然看不清具体的表情,却仍能让人清晰感受到那犀利而不屑的目光,透过面纱直射而来。

——斯寇蒂。

诺伦三女神中掌管“未来”的小妹,也是在我看来最不可理喻的一位。

“我……”

我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涩得像塞了一把沙子。

该怎么解释?

说我刚才在偷听一段能催眠的歌声?

说查理在那个幻觉里……可能看到了我?

还是说,我被那藏在旋律里的哀嚎吵得脑壳疼?

想要解释,大脑却一片混沌,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解释。

沉默片刻后,我咬了咬牙,最终还是放弃了挣扎。

既然语言无法解释,那就让她自己听听看吧。

我直接调用权柄,将自己刚刚听见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外放。

「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哀嚎自歌声的浪潮中穿刺而出,如洪水决堤,骤然席卷了整个乌尔德之泉。

泉水剧烈颤动,漾起层层涟漪。

树叶沙沙作响,无数金褐色的落叶在空气中翻卷飞舞。

远处那两只原本悠然游弋的天鹅猛地振翅飞起,在泉面上方盘旋着发出低鸣,神情警觉得如临大敌。

而斯寇蒂呢?

她听着那段仿佛从地狱深处传来的绝望哀嚎,却只是静静站在原地,连那张遮面的薄纱都不曾晃动半分。

她慢悠悠地抬起一只手,拨了拨脑后的短辫子,动作懒洋洋的。

“原来……”

斯寇蒂微微扬起脑袋,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

“你这只笨鸟,好这口啊?”

我被这句话呛得差点背过气去,顿时涨红了脸,愣是半天没憋出一句话。

最后,我只能干巴巴地挤出一句:“我才不是!”

斯寇蒂没回嘴,只是淡淡地“哼”了一声。

接着,她又换了个方向歪头,姿势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神科医生,正不耐烦地等着病人自我剖析:你继续说,我在听。

我倍感无奈地叹了口气,才懒得继续与这位脑回路清奇的小女神辩解。

我转身抬手拂过泉面,直接将现实中那场还未落幕的混乱完整地投影出来。

片刻后,身后传来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我不用回头都知道,斯寇蒂这家伙压根没有走远,反倒像是看热闹似的,饶有兴致地走近了几步。

从泉水的倒影中,我能清楚地看到她停在我侧后方半步的位置,依旧是双手抱胸的姿势,半是好奇半是嫌弃地注视着泉面映出的投影。

在投影出来的现实里,那曾播放催眠歌声的平板早已炸成一堆焦黑的碎片。

若不是“动物园”的特工们反应迅速,这场爆炸所造成的后果恐怕远不止于此。

彼时,“鹩哥”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夺过唐晓翼手中过热的平板,甩出窗外,砸进花园。

不远处待命的“雁”操起灭火器冲了上去,稳准狠地将还未成势的火焰扑灭。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快到查理他们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刚与死神擦肩而过。

此刻的花园里,爆炸后残留的平板碎片四处散落成一片狼藉,掺杂着焦糊味的白烟仍在空气中弥漫。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其他各种善后工作也由“动物”们有条不紊地展开。

从通信频道里断断续续传来的指令判断,远在另一端的埃克斯也在密切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至于那个被烫得两手水泡、却还是死撑着没哼出声的倒霉蛋——唐晓翼,自然是被同样受伤的李老师带着,去了另一个房间处理伤口。

接下来,在查理等人的讨论中,我一点点拼凑出了那段幻觉的内容。

“我”被困在一片幽深无底的水中,一边挣扎着向他们伸手呼救,一边不知为何,在断断续续地向他们道着歉。

也就在“我”脸上那副面具完全脱落的前一秒,李老师不知如何挣脱出了幻觉,并且凭着敏锐的直觉,从唐晓翼双手的颜色察觉出了异样。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一把夺过那台已经过热的平板,果断地将其丢出窗外。

于是,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一切幻觉中断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