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琉球王出言之人,名叫毛有斐,琉球名为池城亲方安规。
此人,是琉球国上级士族,毛氏家族的第十五世当主。也是琉球国拥有最高实权的,三位法司官之一。
大殿之中,只有琉球王和陈济怀是有资格坐着的。余者皆依从属,分立在殿内两侧。
毛有斐发声之后,便走出己方队列,迎着陈济怀的目光,深施一礼。见陈济怀对他突然出语,并无责意,他便接着说道:
“下官毛有斐见过天使大人。上国天使与我国君讲话,下官冒然插语,实属无礼,然闻大人之言略有偏颇,才斗胆进言,还望大人恕罪。”
陈济怀在来琉球之前,通过侦讯局已对其国中要人,皆作了解,因此知晓毛有斐其人。
此次前来琉球,他并不是想要与琉球国君臣为难。而是为了驱逐日本对琉球的控制,釜底抽薪,从根本上解决台湾生番之事。
并且,他还想借此时机,在琉球建立势力,为日后所谋之事打些基础。
因此,对于毛有斐,他并未表现出不悦,而是微笑着抬抬手,示意其继续说下去。
毛有斐受到鼓励,便继续说道:
“下官方才闻天使之言,此次前来琉球,是为了上国台湾之事。下官以为,台湾之事,其根源与我琉球之民是有些关联。
“然而后来事发,却是同我国并无干系。我王本是无辜,而天使大人却来责问我王,当真是问错了人。”
“哦?”陈济怀不紧不慢的说:“那么毛法司以为,我等应该去找何人理论呢?”
“这……自然是哪家袭扰台湾,大人就该去问哪家了。”
毛有斐这句话,在琉球国臣子的队列中,引起了一片骚动。
陈济怀扫了一眼那些不安分之人,料想这些人定是琉球国中亲日派的官员,看起来人数还是不少呢。
陈济怀笑了一下,说道:“既然毛大人如是说辞,那么我接下来要问的,琉球与那日本国,究竟有何关联。毛大人定会答我,毫无关联喽?”
“呃这……”
“哈哈哈。”陈济怀笑道:“琉球为我中原藩属久已,料想定当与那日本国并不相干,否则何以自立。
“可是这日本国人,却口口声声,称其出兵台湾是为属民讨要说法,这话又是从何而起呢?还请毛大人教我。”
毛有斐对此无言以对,额头上却已然满是汗珠。
“哼。”陈济怀面色一沉,厉声说道:“尔等琉球国,世受我天朝封赏。却不守臣节,与那日本国私相勾连。
“如今竟然变本加厉,阴谋图我疆土,还在此巧言蒙骗。难不成,是看我天朝仁厚,不欺小,不灭国么?”
他这话一出,身后随他入殿的十几名亲随,纷纷持枪在手。看那架势,似乎只待陈济怀一声令下,便可令这满殿的琉球人血溅当场。
同来的其他水师陆营官兵,皆在殿外,两部加特林机关炮也早架在了门口。此刻琉球国纵有千军万马,若想进得大殿,也是难于登天。
这样的场面,已骇得琉球王战栗不已,哪敢再言语半句。
而琉球的臣属们,也多吓得缩成一团。其中有胆小者,竟瘫跪在地上,难以自抑。
刚才大殿中的骚乱之声,此刻已经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惊惧。
看着眼前的情形,陈济怀微微的摇了摇头。他抬起一只手,示意属下收起手中的枪支。
亲随们,自是依命行事,但目光里仍透着凶狠和警觉。
见对方已经收起武器,琉球的臣属们也战战兢兢的,互相搀扶着重新站好,也再不敢轻易出声了。
片刻后,有人轻咳一声,走出队列,向陈济怀施了一礼,张口道:“下官向居谦,见过上国天使大人。”
“哦,原来是三司官首座向大人,不知有何见教啊?”
这向居谦,琉球名浦添亲方朝昭,出身琉球国望族向氏。如今他可是琉球国臣属当中,实际上最高的掌权人。
见陈济怀发问,向居谦不卑不亢的答道:“回大人的话,见教,下官可是不敢。不过下官观大人言行,似乎已对我琉球国的情况多有了解。
“既然如此,下官想斗胆问一句,天使大人既已知晓我国情形,不知今日,究竟打算如何处置我君臣人等呢?”
“哈哈哈,向大人倒是个明白人。不过明白人就不要说糊涂话了。”
“天使大人此话怎讲?”
陈济怀盯着向居谦,一字一句的说道:
“向大人现在问我想要如何。难道在此之前,不是应该先弄明白,你们琉球国,君臣上下究竟想要如何吗?”
听了陈济怀的话,向居谦一怔。
随即他看了看旁边的毛有斐等人,又望向坐在那里的琉球王尚泰。犹豫了片刻后,他一咬牙,突然向前几步,拜服在陈济怀面前。
“天使大人在上,我琉球国世为天朝藩属,此志不渝,绝无异心。今日恳求大人,能为我琉球驱逐日本强盗,救我国君民于水火。
“若得如此,我国此前所犯过错,愿由大人随意惩处,定虔心以受,绝无怨言。今后也甘愿永为天朝驱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说罢,他连磕了三个响头,伏地不起。
在他说完这些话后,他身后的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向居谦,你好大的胆。君王在此,你就敢当面授受。你,你就是个卖国贼!”
话音未落,人群中便另有人叫道:“向有恒!你在倭人那里奴颜媚眼,何时将君王和社稷放在心上过。你才是真正的卖国贼。”
这两人一开骂,便如同发下了指令,其他的琉球臣属也如开了锅一般,瞬间分成了两派人,互相指责谩骂,甚至拉扯着,动起手来。
两派人之外,还有一小撮人似乎是中立一方。他们呆在一旁,闭目不语,一副与世无争,任由身外天崩地裂,也与自己丝毫无关的模样。
眼见着闹了一会儿后,陈济怀一挥手,唤来身旁一名亲随。
在他指点交代了一下后,那名亲随便快步走出了大殿。再回来时,身后已跟着数十名水师陆营的军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