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告知北洋,须从速定议造舰事宜,否则代造各舰即将转卖给暹罗。
此等言语绝非恐吓,而是暹罗方面,确实已经就各型战舰的价格等事项,与两江商议妥当,只等最后的签约了。
在此情况下,李鸿章只得再行努力协调转圜,煞费周章之后,才总算促成了一个让各方都勉强能够接受的结局。
这个最终的结果是,两江为北洋建造的各舰作价不变,但数量被削减,只保留“安远”号、“宁远”号、“嘉远”号和“泰远”号四舰。
余下的“兴远”号和“辽远”号,则被转售给了暹罗,两舰总价一百八十万两江元,分三期三年内付清。
暹罗随后为这两舰重新进行了命名,其中2,800吨的防护巡洋舰为“却克里”号,3,500吨的装甲巡洋舰为“吞武里”号。
如此这般,如闹剧般吵嚷了近两年的战舰抵岁献之事,终于尘埃暂定。
而此时的陈济怀,已经无心再理会此等事情。眼下他所关注的,是要在江宁城中,隆重的接待一位老朋友的来访,这个人就是琉球王尚泰。
尚泰是在光绪十九年九月底,来到两江的。这也是他时隔二十余年,再度离开琉球,出国访游。
或许是早年间,几次的日本之行,给尚泰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恶劣记忆,他此后就对离国出访心有抵触,两江这边也从不会要求他有此类行动。
那么此番他一改往常,又是为何呢?
若说这些年来,尚泰王虽身居国中,但对海外的新闻轶事,还是都有所了解的。
而近年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给他的心里带来了很大的冲击,终于使得他下定决心,要出去走一遭。
因此,借着总理督办琉球事务已经多年的陈胜,去职还乡的机会,尚泰王提出愿随其一同来两江看看,也拜访一下许久未见的老友。
却说陈胜在琉球任职近二十年,兢兢业业,帮助琉球开展各项建设,处理诸多事务,既赢得琉球君臣的一致美誉,也巩固了两江与琉球的关系。
考虑到他现在已经是年逾花甲,又身在外乡多年,陈济怀这才决定调他回两江另委重任,他原来的职位则由邱明升接掌。
当听闻尚泰王也要同来两江后,陈济怀很是高兴。
或许是年龄渐长,如今的陈济怀时常会追忆起往昔之事,也对故人怀有更多的思念。
为此,他亲自布置接待事宜,并派遣林东方和陈经元专赴上海迎接,而他本人则在江宁,热切的等候着客人的到来。
当踏上黄浦江边的码头时,尚泰见到的,是两江专为他准备的,盛大的极高规格的欢迎仪式。
在前来迎接他的人群当中,不仅有林东方、陈经元等两江军政高层人物,就连住在上海的陈济生,也身在其列,这让尚泰很有些受宠若惊。
接下来的数日,依照陈济怀的亲自安排,两江众人陪同尚泰王四处观光和参观。
他们先是游访了上海、昆山和苏州。在返回上海后,又乘坐“江宁”号巡洋舰出航,沿途顺访宝山、通州、江阴和镇江,最后到达了江宁。
当“江宁”号在数艘两江军舰的簇拥下,缓缓停靠岸边时,舰上的尚泰远远的就看到了,正等候在码头上的陈济怀。
二人相见,都是十分激动,彼此牵手相扶,感慨良多。
随后的几天里,陈济怀不顾百忙,每日都要抽出很多时间,来与尚泰王会面,甚至还时常陪同其游览江宁周边的名胜。
不知不觉中,尚泰来两江已逾两旬。在此期间,通过自己的双眼,他领略了江南的景物,也感受到了两江的繁盛。
这些亲眼所见,让尚泰感叹不已,并且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同时,也坚定了他心中的一些想法。
一日,在单独与陈济怀品茶聊天之时,尚泰王终于下定决心,道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那就是,他打算带领琉球全国,请求内附两江!
尚泰之所以会有此念头,是源于他听说的,在夏威夷、暹罗等国身上发生的事情。
而且这些年来,琉球虽然在两江的庇护下国泰民安,并有了很好的发展。但西洋各国乃至日本,在通商交往之余,仍不时有虎视眈眈的表现。
已经对当今国际事务,有了一定了解和学习的尚泰王,深知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小小的琉球国若想独立生存是何其艰难。
对于尚泰王及其臣民们来说,过去曾经历过的受人奴役的亡国岁月,依然记忆犹新,历历在目,更是绝不愿再重陷那样的生活。
正是有过这样的经历,让生活在今日幸福中的他们,却对未来怀有深深的忧虑,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一直以来,两江对琉球的帮助和照拂,又让琉球君民们看到希望。两江表现出的实力和仁义,也令他们感到无比的信服和依赖。
因此,为了不让琉球步夏威夷等国的后尘,保得臣民们能够继续安居乐业,经过深思熟虑,又在同身边近臣反复商议之后,尚泰才终于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不过,面对着尚泰王的请求,陈济怀却沉默了。
这是因为,至少在眼下,两江还并不是一个独立的国家,只能算是大清国内一个有自治权的特殊地区。
以这样的地位,来接受一个独立国家的内附,于法于礼皆不相合,更会引出大清朝廷,乃至国际上的诸多非议和纷争。
可是眼见着尚泰溢于言表的急切,甚至很有些时不可待,应力争朝夕的感觉,陈济怀一时也是束手无策。
于是,他为了此事,急召两江的相关要员,前来进行专门的研讨,并请尚泰王也列席会议。
经过众人的反复商讨,最后决定,琉球内附之事,时机确实尚不成熟,还是得暂缓实施。
同时,为了安定琉球君民的心情,两江与琉球将再订新约。
根据此约,两江将全面介入琉球的内外事务,接管防务,保证安全,完全将琉球置于两江的管理和保护之下,不若他国介入。
在新约订立之后,还要昭示列国。从此琉球便与两江密不可分,并以公法为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