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能够通过人咳嗽的声音,才判断他肺部的病灶位置。
具体的判断方法,就是研听咳嗽后肺部返回的回声。
但这个方法只适用于在活人身上。
那天,我因为不知道内情,所以敲门后直接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对方说这里没有这个人,让我去别的地方找。
听着对方离开的脚步声,我刚要想下一个措辞,多套几句话的时候。
就听见对方在门内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但那咳嗽声仿佛是在用一个生了锈的锯在锯一截木板,声音死板而没有脉冲。
这就说明,这个人并不是活人。
那一刻我也大概明白阴差为什么会引我来这里了。
门内之人的阳寿已尽,阴差原本是来勾魂的。
但是应当是遇到了一些不可抗力因素,以至于他们进不去门,带不走这人的魂魄。
所以才求到了我这边。
想到这里的时候,门内的咳嗽声已经停下了。
但是脚步声却离我越来越近,在我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眼前的防盗门已经被打开了。
一个头发全白,身上毫无血色,长着数块黑斑的精瘦老头儿,就这样出现在我面前了!
我当时全无防备,被他吓得后退了两步。
但好在我反应快,立马做出受到了惊吓的模样,拍了拍胸口,说您吓我一跳!
那老头儿眼神阴鸷且空洞,眼睛一大一小。
因为门口遮阳棚的阻挡,面部表情一半着了阳光,一半隐藏在黑暗中。
加上看向我的时候,整个人都带上了一种考究的目光。
所以显得十分邪性。
这时候我不能怂,立马白他一眼,然后借机往他身后瞄了瞄。
当时我瞄到院子里的一样东西后,立马心领神会,然后嘴上找补了句“有什么好看的”之后,就赶紧离开了。
我当时走出去几百米的距离,都还能感受到身后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随着我。
让我芒刺在背,在早上的少阳之气的照耀下,还瑟瑟发抖。
后来我拐了个弯儿,找了个公交站坐下。
在等车的人群的人气儿的滋养下,那股寒气才渐渐褪去。
看到这里,有的朋友可能要问了。
你既然是道士,为什么会对一个活死人这么畏惧?
这都要源于我刚刚在他院子里看到的一个东西。
刚刚,我随意瞄了一眼,就发现,那老头儿的院子上面,被搭上了黑色的天棚。
所以院子里特别黑,照不进一丝阳光。
要不是他将防盗门打开,我还看不见,在他院子的坤位,种着一棵化形失败的榆树。
大家在刷视频的时候,应该看到过这样一类视频。
就是很多长得像蛇、像鹿、像人甚至是像龙的大树。
那些大树中间的树干都被雷劈开了,或者是被一些专业人士用缚灵索给绑住了。
从而强行停止了这些灵体借树化形的进程。
那老头儿院子里的那棵榆树,应该已经有个几百岁了。
因为我发现,那棵树已经化成了人形,并且呈现盘腿坐莲状。
这就说明,借这棵树修炼的灵体,身份很不一般。
联想到这棵树占了这个院子的坤位,也就是大地之母的正位。
我回去查了下茅山大历法。
发现数百年前,几次大战过后,生灵涂炭。
数以万计的亡魂冲破地府,打破了阳间与阴间的风水平衡。
引发了一场巨大的地震。
这场地震现在还有史料可查,级数超过现如今我们知道的所有高级别的地震。
天崩地裂来形容也不为过。
地府有一位灵菩萨不忍旁观这场浩劫。
于是便牺牲自己,化为地眼,堵住了这京城的风水漏洞。
漏洞补住了,地气平衡了,地震便就此打住了。
而那老头儿的院子,处在北锣鼓巷,测算之下,就是这京城八卦阵之中的坤位。
那棵树又长在了坤位之中的坤位,说明该位置联通地府,根儿就在地府。
也就是说,几百年后,那位灵菩萨历劫归来,法身重修,刚好在这棵树上面显形了。
鬼差不过是地府的初级公务员,看到这老头儿院子里有灵菩萨的法身,定然是不敢进去了。
而那老头儿应该是一直在照顾这棵榆树,相当于灵菩萨在人间欠了他的人情债。
所以,他借了灵菩萨的灵气,阳寿尽了也始终没被勾走魂魄,一直活着。
但是呢,他毕竟不是活人了。
不管是鬼魂还是活死人,都畏惧阳光。
所以他才将院子的天棚给挂上了黑布。
其实他这么做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而且太过贪心了。
因为树木的生长是需要阳光的滋养的。
刚刚我看那人形的榆树,应该有了五官,并且眉头紧锁,出现了怒相。
这就说明,灵菩萨也在这个院子里待得很痛苦。
没了阳光滋养,树木不能汲取天地灵气,修炼进程就会受到限制。
估计这也是鬼差着急来求救的原因。
他们不能看着上司身陷囹圄而不顾啊。
这事儿要解决也容易。
我后来给宋厅长打了个电话,跟他细说了说这个事儿。
宋厅长是个有见识的,他说他知道那棵树,那树在那院儿里挺长时间了,都属于文物了。
那个老头儿名叫薛邵庭,也不是那个院子的主人,是个树木研究员。
早些年也算是个返乡的知青,算是个关系户。
家里人使了使劲,给他安排了这么个还算是对口的差事。
老城区还没翻建的时候,他就作为古树管理员,住在那个单进的小院儿里头值班了。
那会儿有外国的领导来京城,都去那个小院儿参观过那棵古树。
也都是薛邵庭负责介绍的。
算算看,薛邵庭也有个七十来岁了。
公家看他照顾古树照顾的不错,也就没必要再聘请新人过来,所以就一直让他在那里住着。
按照规定,保护古树是薛邵庭的职责。
如果他枉顾公务人员的操守,妨碍古树生长,那相关部门就可以上门收回这项权利了。
宋厅长跟我说完,一个电话过去,相关部门的人就上门了。
我那天也跟着一起过去了。
当时工作人员被上司给训斥了,原本就一肚子气。
所以敲门的时候可比生猛多了,也理直气壮多了。
他们都没有按门铃,几声邦邦邦的巨大的敲门声响起后,门内很快就传来了一阵慌里慌张的拖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薛邵庭迅速的打开门,一看来人亮出了相关部门的证件,又瞧见了我。
他当时就闭了闭眼,知道自己这回算是栽了。
但让我们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恼羞成怒之下,竟然往那棵榆树上泼了一罐二锅头。
然后打火机一掏出来,作势就要往上面点火。
我听他一边打火还一边狠叨叨的嘟囔,说我活不成,你们也别想借他的光!
千钧一发之际,我用手里的铜钱弹飞了他手上的打火机。
然后作势捉住他的手,一把将他拉到了门外。
到了门外后,已经有两个穿着黑衣服的年轻人站在了那里。
其中一个声音低沉的抓住薛邵庭的胳膊,然后低头对我说了句:多谢帮忙,把他交给我们就行了。
另一个说话声带着点儿笑意的人则冲我眨了眨眼,说:小道士,我们回去会好好给你美言几句的!
这时我才明白过来,这两人就是那天来找家求助的两个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