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建邦忍着抽疼的太阳穴,一脸疲惫的撑着胳膊坐了起来,宿醉未消,整个人有气无力的靠在床头。
看着窗边有说有笑的那对母子俩,委屈道,“薇薇,我头疼!”
窗边的林晨抖了抖身体,“哎呀爹,我这么大个人还在呢,你也不讲究点!”
林建邦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老子这是千里扛猪槽,都他的是为了你!快,去小希那给我要点洗澡水,嘶,疼死我了!这跟被人开瓢了似的,脑瓜子都要裂纹了!”
林晨欠欠的笑着,“我不去,你不是都要给我找后爹了嘛!有那功夫,我还不如去孝顺孝顺我那新晋的后爹呢!”
“滚犊子!那是干爹!屁的后爹!”
林建邦觑了一眼冷脸的媳妇,傻傻的咧嘴一笑,“嘿嘿,我这不是寻思帮这臭小子铺铺路嘛!”
许薇冷哼一声,“怎的,铺路还得把儿子送出去啊!昨晚要不是你儿子把你弄晕,你还不知道要出多少洋相呢!”
林建邦偷偷的撇了撇嘴,“我也不想啊,可你琢磨琢磨,那个方将军的手下都有谁,一个是他亲侄子,一个是武陵侯之子。
再一个宸王,咱家小希跟人家宸王毕竟还没过明面呢不是?你说这三人,他不都得跟宝贝似的护着啊!
那要有啥大事险情,不就得找这臭小子顶上啊,我送儿子咋了,谁让咱儿子搁人家手底下当兵呢!
这关键时候他就是想推林晨出去,也得顾忌顾及我俩的交情,给他安排周全吧!”
林晨抬手示意,“停,爹,啥也别说了,感动啊!你等着,我这就找小希要洗澡水给你煮醒酒汤!”
既然说到铺路,哪是一顿酒就能解决的呢,那必须得把排面安排的妥妥的。
正好三个月前,潮州彻底解困的时候,许薇就跟林建邦提议,要把那些烽火台和城墙拆除一部分。
要不然这工期对不上,没办法解释怎么那么快就收到南诏入侵的消息,别到最后再被人扣个通敌的帽子。
林建邦听完一想,也对哈,还有之前的征兵令搁那压着呢,这烽火台和三县围起来的城墙太过扎眼了。
行,那就拆!可拆完之后又觉着那些青砖石垛太浪费了,刚好那段时间在慰问受难者家属,灵感一来,建了座烈士陵园。
这材料都是现成的,烈士陵园建起来也快,眼下就剩一点收尾的工作了。
于是,林建邦这头拖着方斌凯和手下副将对接核算物资供给的账目,以及领着他们参观新建的军营卫所、操练沙场、军垦农田、后勤医院。
另一边,又秘密的找杜白撰写祭奠仪式用的祭文,找程元舟安排仪式流程,找百姓排练英歌舞。
到了八月十五中秋佳节这一天,凤凰山脚下一片虔诚整肃,三县之内共计十二座钟楼同时在辰时敲响。
方斌凯领着方毅四人及其副将、亲兵列阵而立,林建邦及其潮州大小所有官员也列入其中。
担任祭礼司仪的是程氏一族老,已经年近八十,却声如洪钟,“举国后盾,赳赳昂昂。移檄吊民,惟仁惟义;摧坚陷阵,克勇克谋。
敌魄震慑,我武惟扬。沙场焰腾,不移英雄磐石之志。浴血百战,捷报频传。终靖劫波,再致安泰。
鸣呼将士,我桓凤麟。未尽梁栋构厦之才,竟酬以身报国之愿。一朝殂谢,万户失声。云山苍苍以默哀,江水汤汤而衔恨。
岁月流迈,怆怀常新。孰不欲生,志士取义......”
一篇千字的祭文读下来,那是字正腔圆,情感饱满,催人泪下。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曾经在现代受过爱国主义熏陶多年的林晨,这一刻责任感和使命感也是空前爆棚。
祭文停,鞭炮起,官者焚香酹酒,民者进素帛,献花圈,跪地拜谢。
“愿这三千七百三十九位英灵,魂兮归来,维莫永伤!礼成!”
锣鼓起,哀伤止,一百零八名壮汉,身穿战甲,双手各持一根短木棒相互对击,在大锣伴奏下边打边旋转。
融合一种名叫傩舞的用来驱鬼逐疫的民间祭祀舞蹈,配上一些鬼神面具,这,便是最早的英歌舞。
其实现代在潮州看见的英歌舞多以水浒传为蓝本,尤其是那一出最着名的《攻打大名府》的剧目,深得大潮汕的喜爱,当地便开始学习这种戏曲舞蹈,意为崇拜英雄的赞歌,英歌舞名称也由此而来。
英歌舞的造型与戏曲的扮相相似,就连演出前所祭拜的神灵都是田都元帅,雷海青。
原本林建邦还想发挥一下,将自己看过的英歌舞照搬过来,结果却发现人家本土的这种傩舞更有震撼力。
打鼓击节,且舞且喊,再配上原住畲民唱的秧歌,这才叫原汁原味,地方特色。
对效果非常满意的林建邦,悄悄靠近自家儿子,撞撞林晨的肩膀,“咋样?这排面够大不?”
林晨的嘴角,压都压不下来,举起大拇指,“爹,您是这个!”
这排面相当大了,方斌凯临行之前紧紧的拉着林建邦的手感慨道,“为官当如林探花啊!林老弟,大哥我一定会请旨为你表功!”
林建邦谦虚的摇摇头,“我只是做了身为父母官应当应分的事情,不值当,不值当。”
然后看着儿子身边的俩大小伙子,随即又客气的说道,“眼下局势还稳,不如让他们再留下来呆段时日,放松放松?”
方斌凯回头看看,爽朗的就答应了下来,“行啊,莫不说他们,要不是责任在身,我也想留下来再跟林老弟喝个痛快啊!”
你可拉倒吧,这我都是客气客气,不过也行吧,儿子的好哥们来家里了,怎么也得招待好了不是。
走着,叔领你们放松放松。
乌岽山上打野味,僚人寨里尝槟榔,溪江上游船,稻田里抓鱼,沙滩上赶海。
“哎呀,林晨你给我消停的,只能在岸边上玩哈,可不能去海里游泳。那大海里养着鲨鱼呢!”
一旁的宋峥接过他手里的蒲扇,手忙脚乱的帮着点炉子,嘴里还追问着,“伯父,何为鲨鱼?”
林建邦有些嫌弃的抢回蒲扇,“就是渔民说的海狗,长得大牙齿的大鱼,别说咬人了,就是咱们泛江的小船,它都能一口一个给嚼烂了。
那不是为了防止南蛮从海路蹬岸嘛,我家小希就想了这么一个招,把敌军的尸体都扔海里,那鲨鱼嗜血,把它们引来可以防御嘛!”
宋峥望了一下前面的谢宸灏,笑着对林建邦说,“林姑娘实乃女中豪杰,与宸王殿下那真是天作之合。”
林建邦听了,笑了笑说道,“孩子们的事,看孩子们自己的缘分吧!”
宋峥听了,不由的羡慕道,”伯父真是晚辈见过最疼爱孩子的父亲。”
林建邦看了看在沙滩上踢椰子的傻儿子,和远处落日下的大海,“当爹的嘛,都是我活该的!”
宋峥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