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间想到自己此前弄碎了的盘子,他鬼使神差就往外挪了过去,想抓块碎片藏在手里好让自己不用太关注身上的痛,却不想男人走之前似乎把房子也收拾了一遍,他没有找到。
突兀接触到旁人时,他第一个念头想到的就是——男人居然还在。
他身形不由一颤,害怕地想躲,但身体的虚弱无力和对方自作主张的拥抱并没有给他多的机会。
他被迫限制在男人怀里,逃不了时便就只能求饶,外加无用的哭。
但男人紧跟着相较于韩栩言要更温柔更体贴地将他裹紧藏进被子里的举止让他知道,此刻的人极大可能是阿丞。
他下意识脱口想喊——用小时候对男人的称谓,半路却又改成了冷冰冰的“沈官丞”3个字,才有些磕磕绊绊问自己奶奶在哪里,求着对方带自己去见他奶奶。
沈官丞差点以为自己的失误被人发现了,又后知后觉庆幸人不可能发现,只是人莫名丧失听觉视觉的现状却让他慌乱不已。
他郑重其事地在人手上刻画了好几个字,告诉人等伤好了就去,实则不过许人一个空头支票罢了,转头便命令手下将方筠季叫了过来。
但鋆之此刻根本不敢全信男人的话,一味恳求着,就是跪着磕头也毫不犹豫,尤其……这是最后一面了。
但沈官丞依旧不许。
鋆之只能盲目着不管不顾往门口摸索,即便被男人轻易钳制住也死命挣扎,嘴里不停乞求。
但在除沈官丞外另一个人触碰到他时,他吓得不敢多动了。
因为除了沈官丞,也就只有韩栩言在他的记忆里刻得痕迹最深了,如今这种静默且黑暗的环境下,他害怕接触的往往是他最能轻易想到的。
何况,沈官丞不是和那个男人和好了吗,现在是想做什么?亲眼看看他有多脏吗?
鋆之哽咽得说不出话,眼泪却无声无息地流,偏偏想逃想躲的行为在沈官丞自身看来、在“方筠季”的建议下都由不得男人不选择暂且将人绑住并注射药剂好让人冷静冷静的决定。
昏迷前一秒鋆之依旧紧咬着唇瓣不松,鲜血硬生生把双唇染得鲜红也没有罢休的趋势。
而被周围的热意叫醒前,他却实实在在感受到了身旁男人的存在,以及有些亲密过度的接触,虽然转念一想他就意识到了对方大概是在帮自己洗澡,但为什么还要绑住他的手?为什么要那样温柔地抱着?
他猜不到此刻这人的身份是谁,但如今的他本能地抗拒同性的接触。
恰巧前一刻,沈官丞将将就要发现韩栩言留在鋆之身上的痕迹察觉出不对劲了,是在韩栩言给鋆之注射过恢复药剂的前提下依旧没能在3小时内恢复的■过■的痕迹。
不过见人这般抗拒,沈官丞便没敢硬来,解下软绳并把毛巾递到人手里后就不再插手了,后面睡觉时也小心翼翼地只是抱着。
接连3天,鋆之的眼睛耳朵一直没什么用,沈官丞也就像之前那样悉心照料着,稍微多了一些疏远罢了。
但作为受害者本人——他总能感受到自己到底受没受伤的。要么近来陪着他的人都是沈官丞,虚情假意地陪着他照顾他,偶尔也有心血来潮需要消解欲望的时候,而他只是个工具,甚至都不需要他醒着,当个死物也差不多;要么沈官丞已经狠心地把他交给了自己父亲,近来折磨他的也就只能是韩栩言了,虽然比起之前——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仁慈了。
但、但是他真的好难受……
不知不觉他就握着碎片抵在了自己脖颈间,从左至右一点点地划,用的碎片锋利一端,即便他现在这个虚弱状态也能轻易划出血来,只是途中稍微有点痛罢了。至于碎片,是他气男人离开的间隙故意摔碎碗碟偷藏的。
但疼痛并没有在他这里维持多久,他竟莫名被旁人的行为吸引去了所有注意。
青年细嫩的手轻捧住他握着碎片的手,尽力往远处带着,温温柔柔的几声又好似鲜花的蜜,荡漾在他脑海般,竟还让失聪的他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青年说,“哥哥,你流血了!是不是很疼?”
他任由青年牵着自己,僵着身体感受到脖颈处的温热时还在怔愣,连眼泪都忘了流,呆呆地睁眼望着前方一片迷雾。
而过分天真懵懂的青年才替人抹去那些血迹,转头就是对人的安慰。
“哥哥不疼!小笙给你亲亲!小笙爱哥哥就不会疼了!”
话落更是毫不见外地贴上了人的侧脸,小心翼翼亲了人一次。
对此,鋆之亦是没有退开。其实之前他就好奇过沈君汀的故事并亲自问过的,但人自己也讲不清他也就没搞懂——就在和沈官丞冷战那时候,后来即便他没有主动去找男人寻求答案,男人倒也罕见地与他解释了一番。
所以仔细想来,沈君汀这个小孩其实也很可怜的。
他知道以韩栩言的性子,根本不可能多在意小孩,如今导致小孩这副认知错误还天真无邪的模样——差不多就跟他当年失忆那段时间男人选用的“温柔”手段有关吧。
所以,沈君汀可是足足在男人的精神引导和控制下待了十多年啊,怎么会一朝一夕就恢复正常呢?
就像3天前……大概在沈君汀眼里——韩栩言早就是不可缺失的存在了吧!
他不自觉松开碎片,悄无声息流着泪将安慰他的青年牢牢抱进了怀里。
看起来就像两只抱团取暖的可怜虫,即便一个在笑一个在哭。
那天后鋆之的耳朵渐渐恢复了,但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失明,甚至稍微遇到一点强光就会痛,以致于他白天都必须拿黑布蒙着眼睛才行,光闭眼都不够。
所以他才渐渐听清,接下来他的身旁到底又是谁在陪着他。
大部分时间都是沈官丞在,偶尔某几个时间段就是韩栩言过来。
或许之前也是这样的模式吗?那每次他被强迫的时候,沈官丞是否就在一旁看着呢?
真的就这么恨他么……阿城?
为什么又总要亲力亲为来照顾他呢?即便是想留着他的命,这种小事真的不用亲力亲为的吧!何况不是早就对他的身体没兴趣了吗?为什么不直截了当把他彻底丢给韩栩言呢?
所以这些,到底是因为沈官丞你的愧疚,还是不太可能的一点怜悯,或者只是你没有玩够,想再用“真心”这种东西来玩弄一下呢?
再相隔4天,鋆之又一次向沈官丞提出了见自己奶奶的要求,甚至质问都有点冷漠。
已经剥夺了他见家人最后一面的机会,现在连家人的遗体都不愿让他见见吗?男人有什么资格这样做?
得知奶奶的遗体已经被火化时,鋆之险些腿软站不住,蒙在眼睛上的黑布瞬间就被泪水浸了个透,他下意识把唇瓣咬得死死的,硬生生跪在地上抱着装有奶奶骨灰的木盒沉默了近半小时。
等双腿麻木得差点没站起来又不得不接受男人的协助的时候,他却一开口就是质问男人自己奶奶死亡的真相。
虽然韩栩言亲口告诉过他是因为沈官丞擅自让医生给他奶奶注射镇定剂才导致的死亡,还有那半截视频真相为证,但也只是对方的片面之词,即便视频里确实也有医生说过他奶奶的死亡原因,可这并不代表最大的元凶就是沈官丞。
何况,栽赃嫁祸的手段对他来说真的太熟悉了,倘若沈官丞和韩栩言握手言和——对韩栩言而言不也是轻而易举吗。
所以他该听听沈官丞会怎么说。
他也希望沈官丞能跟他说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