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晴何在?”
这是今天陛下第二次找吴晴。
吴晴连忙上前。
“臣在!”
陛下今天饮了些酒,又加上听闻太子大胜的喜悦。脸上更加的红润。他的目光扫向吴晴,眼里充满了疼爱之意。只不过这种疼爱之意,让吴晴觉得虚伪,恶心。
陛下看着吴晴说道:“你作为新一任的京畿处同知,还需要多向你父亲学习。当年朕在军营的时候,少不了让你父亲来充当军师的角色。”
陛下又看着众人说道:“近来南国战场连获小胜,诸位可知背后关键?”
此时宁国公站出来施礼作揖。
“臣以为,若无陛下掌舵定向,纵是良帅有心、将士用命,也难有这般顺遂战局。如今南国大捷初显,实乃陛下圣明领导之效,臣等心悦诚服!”
这宁国公,是宁妃的父亲,四皇子的外公,也是军方的元老之一。四皇子作为太子的磨刀石,这宁国公提供的帮助不在少数。
宁国公此言一出,气氛都烘托到这了。众臣子,包括吴晴在内都高呼“陛下圣明”。
陛下摆了摆手。
“你们都说,是朕圣明,但是在朕看来,诸卿总说兵锋锐利、粮草充足可定胜负,却忘了战场之上,睁眼瞎最是致命。”
陛下此言一出,众人心里已然明了。
不等众人应答,他已然续言:“京畿处做得极好。自战事起,递来的情报,从兵力排布,到其粮草囤积,再到雨季山道的通行时限,桩桩件件都详实精准,无一错漏。”
“吴晴。”
陛下话锋一转,又叫到吴晴的名字。
吴晴再次回答道:“臣在。”
“你新任同知,京畿处和军机处之间的配合,还要好好磨合。”
“吴晴听旨。”
上一秒还在叮嘱吴晴,而下一秒圣旨就下了。
吴晴连忙行礼。
“臣,听旨。”
此刻无比安静,杯盏声戛然而止。
“如今已入深秋,西蛮进攻越发频繁。也使得诸多将士在中秋也无法和家人团圆。吴晴,朕封你为巡察使,代朕抚问,宣朕体恤之意,犒劳三军,慰勉将士,以安军心。”
陛下说完吴晴连忙说着臣遵旨。而吴晴余音未消,陛下又接着说道:“萍儿!”
如今太子和三皇子都在前线,四皇子守皇陵,所以陛下身边最近的位置,自然是坐着萍郡主。
这声萍儿,自然是说的萍郡主。
萍郡主起身,来到大殿中央吴晴的旁边。
“儿臣在!”
陛下看了一眼他们二人。然后说道:“你也一同去吧。”
徐萍则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是,父皇。”
虽然吴晴觉得就算是郡主但是在军营里也有诸多的不便之处。为什么陛下要派她去。只不过转念一想。可能是为了展示出皇家对边军的重视。
“陛下让萍郡主去是因为等你们到那,应该就快到白枭白大将军的祭日了。”
吴道子的书房里,吴晴正和他相对而坐。茶杯里的茶正在他俩中间散发着热气与清香。
从妙峰山回来之后,这对父子就进了书房。
白枭就是死在了远征西蛮的途中,死在了对摩罗族的那场战斗。虽然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但是对于罕有一败的南国来说,这是一段难以忘却的事。
“西蛮边陲,条件艰苦,除了三皇子镇守这么多年以外,那里大部分中流砥柱的将领都是白枭旧部。虽然时间这么久,但是重新见到当年“杀神”元帅的后人。难免又会重新燃起某种激情,毕竟军人都是有热血的,看到陛下这么善待白元帅的后人,自然是觉得咱们的陛下重情义,同时也燃起了他们心里复仇的焰火,在这西蛮即将入侵的时候,这无疑是给边关守军最好的强心剂。”
吴道子的这些分析,让吴晴觉得,龙椅上的那位,更加的虚伪。
“不是虚伪,而是帝王心术。”
吴道子纠正着吴晴。
吴晴看着眼前的吴道子。他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的父亲。
“那为什么让我去?”
吴晴问出了心里的不解。确实,他刚从北国回来还没有十天。按理说,就算护送萍郡主出行,也轮不到他。
“自然是为父举荐的。”
“我就猜到父亲在这里面出了力。”
吴晴难得在吴道子面前表现了作为儿子被爹坑了之后应有的哀怨。
“为什么?”吴晴问道。
吴道子笑着看着吴晴。
“答案很简单。你以后要接手京畿处,自然要熟悉军方和军队里的那套流程。没有比去军队更直接的方式。”
吴晴仔细的打量着自己的父亲。
“父亲,你说实话。这里面有没有你的推波助澜。或者…”吴晴顿了顿…“或者有没有你的…计谋。”
原本吴晴是想说的是阴谋,但是想了下,还是换成计谋。
吴道子喝了口茶。很诚恳笃定的说了四个字。
“自然没有。”
“朕这么安排,你觉得怎么样。不会觉得你刚刚回宫,朕又将你支出去,心里怨恨朕吧。”
今天难得陛下这个点不在御书房,而是在养心殿。
今天养心殿的晚餐比迎接萍郡主回来还要丰富和精致。
“陛下说笑了,萍儿听从陛下安排。”
在没人的时候,徐萍还是习惯叫皇帝陛下。
一旁的杨公公,按照陛下的意思,将徐萍喜欢吃的菜都夹在她的碗里。
“算算时间,白枭已经走了十六年了。在朕的心中,他始终是我南国的支柱。这次去西蛮,你替朕好好祭拜他。”
“在京城,朕每年都会去和他聊几句,但是毕竟这里是他的衣冠冢。”
多年来,徐萍在宫里的生活,和身边无时无刻不有人监控着,早就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
她只是轻轻的说了谢陛下。
待陛下走后,她紧紧的握住了,吴晴给她的,属于自己父亲的狂狮铁战令牌。眼眶里的泪,止不住的流下。
闽南军营今天处处都弥漫着胜利的喜悦。
营区各处的篝火早早燃起,橘红的火光映着兵卒们疲惫却明亮的脸。有人正用布巾擦拭着心爱的兵器,刀刃上的寒光在火光中一闪一闪;有人围坐在一起,将缴获的小玩意儿在手中传看,高声讲述着自己在战场上如何斩杀敌兵;还有负责炊事的伙夫,正从大铁锅里舀出热气腾腾的肉食,浓郁的香气顺着晚风弥漫开来,引得周遭兵卒纷纷伸长脖子,粗哑的催促声与欢笑声此起彼伏。
受伤的兵卒靠在营帐边,军医正小心地为他们更换草药,虽疼得龇牙咧嘴,却仍侧耳听着同伴们的欢闹,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远处的马厩里,战马似乎也感受到了胜利的喜悦,时不时发出一声响亮的嘶鸣,蹄子轻轻刨着地面,享用着兵卒额外添上的草料。整个军营,仿佛被一股炽热的情绪包裹,连空气中都飘着酒气、肉香与畅快的笑语,暂时驱散了战争的残酷与阴霾。
此时刚刚巡视完营区的太子,随手将自己的佩剑丢给了前来迎接的侍从。然后其他的侍从赶忙过来给太子卸甲。
“哼,什么倭寇,哪有传闻中那么可怕。我看就是些乌合之众。来闽南这么多天了。本宫未尝一败,今天又是一场大胜,看来用不了多久,本宫就能大胜而归了。”
太子在这些侍从的一阵溜须拍马中,沐浴更衣。
在营区最大的营帐中帐内,太子沐浴后穿着宽松的服袍,此刻正稳坐中军,下首第一位就是兵部侍郎李响,两侧则是闽南沿海的部将。
太子案台上,自己带的御厨制作的精美食物,与其他人案台上粗制的大块肉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着太子的落座,几名将领与近臣便围了上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意。
左将军率先拱手,声音洪亮带着几分激动:“殿下此战调度如神,那‘声东击西’的计策,直教敌军首尾不能相顾!末将征战三十载,从未见这般精妙的战阵,将来殿下登临大位,定能扬我国威,震慑四方!”
一旁伺候太子的侍从也躬身附和,语气满是赞叹:“将军所言极是。我在后方观阵,见殿下亲率精锐冲破敌阵时,银甲在日光下如神兵降临,军中士气瞬间暴涨——这等胆识与魄力,本就非寻常人可比,此战过后,天下人更要敬服殿下的雄才大略!”
兵部侍郎李响亦上前,笑着补充:“多亏殿下战前便算准敌军粮草不济,提前截断其补给线,才让我军得以速胜。,殿下深谋远虑,事事都想在人前,有殿下在,我朝边防再无后顾之忧啊!”
太子听着,指尖轻轻摩挲着腰间玉佩,面显骄色,嘴角压不住的笑容,只抬手虚扶,“诸位过誉了,此战能胜,全靠将士用命、诸位辅佐,本宫不过是尽了分内之责。”
“捷报已经抄送给了陛下。本宫为你们一一请功。”
太子端起酒杯,众人也同时举杯。
“诸位,你们为本宫尽心尽力,本宫都记在心里。这杯本宫敬你们。”
次日清晨。
晨光将海面的薄雾染成淡金,太子立于旗舰船头,银甲映着晓色,佩剑斜挎腰间,昨日的酒劲还未消退,两颊还泛有红光。
虽然太子目光紧盯着远方水天相接处,但是眼神里还有些迷离。他看的方向,倭寇溃逃的船影正逐渐模糊。身后,李响躬身苦劝,袍角被海风掀起又落下,声音带着哀求:“殿下,晨雾未散,暗礁区尚未标记,且敌军逃窜方向恐有伏兵,不如待斥候回报再行追击!”
太子抬手打断,嘴里依然传来阵阵酒气。李响明白,昨日他们走后,太子没有少喝。
太子开口说道:“昨日大胜,敌军已是惊弓之鸟,此刻不追,更待何时?”说罢,他转身下令,“传令各舰,全速前进,本宫今日务必要生擒敌首!”
李响还在苦苦劝阻。
“殿下。陛下吩咐过微臣,只许您岸上击敌。不许您下海追击!”
太子眼神一瞪。
“本宫说的话就是命令。你敢抗命?”说罢一把推开李响。
“来人传本宫令,追击!”
水师将士虽有迟疑,却不敢违命,号角声在海面炸开,十余艘战船破开晨雾,如利箭般射向深海。起初还算顺利,可行至半途,海面突然刮起逆风,巨浪拍打着船身,甲板上的兵卒站立不稳,纷纷扶住船舷。更糟的是,前方海域突然冒出数十艘快船,船帆上的黑色纹路在风中展开——竟是敌军设好的埋伏。
“不好!是诱敌之计!”水师统领惊声大喊,刚要下令调转船头,却见敌军快船已射出密集的火箭,火舌舔舐着船帆,浓烟瞬间弥漫开来。太子立于船头,脸色骤变,拔剑想要指挥反击,可混乱中,一艘敌军快船突然撞向旗舰,几名倭寇纵身跃上船板,手中倭刀寒光闪烁。
亲兵们立刻围上来护着太子,刀剑碰撞声、惨叫声与海浪声交织在一起。太子挥剑斩杀两名武士,却因船身剧烈摇晃,脚步一个踉跄。就在这时,一名身材魁梧的敌将从侧面袭来,长刀直刺太子心口,太子仓促格挡,手腕却被戟柄震得发麻,佩剑脱手落入海中。敌将顺势上前,铁钳般的大手扣住太子的肩膀,冰冷的铁链瞬间缠上他的双臂。
“殿下!”李响在混乱中嘶喊,却被敌军士兵拦住,无奈只能奋力冲杀,但是丝毫没用,他喊的越大声,只会让自己被敌人牢牢盯住。最后他眼睁睁看着太子被敌将押着,转身跃向敌军快船。海风卷着浓烟,遮住了太子的身影,只留下他被铁链束缚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战船群中。旗舰上的火越烧越旺,水师将士们的呼喊声、兵器坠落声,最终都被海浪吞没,只余下一片狼藉的海面,在晨光中泛着冰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