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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书迷 > 历史军事 > 皇明土着大战穿越众 > 第628章 回乡之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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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都进香河每年三月底四月初,都是最热闹的时候。无数善男信女会通过这条河,前往鸡笼山进香。

这个时候,城内信众都会叫了船,请了大和尚在船上悬挂佛像,铺设经坛。从西水关起一路施食到进香河,十里之内,‘降真香’烧的有如烟雾溟蒙,那鼓钹梵呗之声,不绝于耳。河道上也因此烟雾缭绕,至鸡笼山尤甚。这也是“金陵四十景”中的“鸡笼云树”一景,即在进香河北端,山水相依,堪称佳境。

此刻一支由香客组成的船队经过太平桥下,不远处河畔,一艘渡船停在岸边。一位妇人在两个丫头搀扶下,上了船。

郑宽站在岸边再次叮嘱一旁的侄子郑健“回去之后,功课不可懈怠。俺给你选的那几本书,务必通读。”

郑健神情沮丧,回了一声。这一次,又是一无所获。他们夫妻是去年年底跟着来到金陵的,靠着六叔的声誉,受到了各方礼遇。本来以为可以借着六叔提携混一个出身,却不想终究南柯一梦,还要回去守制。

而更让郑健难受的是,去年十七弟郑直竟然入阁了。早知道如此,他何苦走这一遭。弄得连嫡母的余荫都没有沾到,只是得了一个国子监荫监官生的功名,甚至还不如九弟。唯一让郑健心里好受的是,据士林风传,郑直如今已经倒阁了。

郑宽哪里看不出郑健的心有不甘,却并没有开解对方的意思。很简单,升米恩斗米仇。郑家第七代已经有了两个出类拔萃之人,其余的人除非真的是万中无一,否则只需要守本分就好。

讲实话,去年年底,他从邸抄上看到郑直入阁的消息也吓了一跳。面对周围人的‘恭贺’,非但没有高兴,反而感到不安。待年初接到了太夫人的书信,更是遍体生寒。

陛下此举,完全是‘揠苗助长’。郑家固然可以风光一时,却后患无穷。郑宽相信,他明白,郑直同样也懂。唯一让郑宽欣慰的是陛下正当壮年,事情还有转圜。

可事情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郑宽,甚至所有人预料。短短两个月,先是从邸抄上看到,郑直在入阁后,短短半月,就遭到同僚围攻;接着又因蹈火救驾,身受重伤,获赐‘帝赖良弼’的褒奖;继而是陛下在短短一个月内,遍赏郑家;最后身在壮年的弘治帝竟突然暴毙。

莫讲身在南京的郑宽水中望月,就是同样在京师的太夫人也是雾里看花。尤其是郑直,太子少师兼太子少傅,锦衣卫都指挥使,东阁大学士已经不值一提,对方竟然得到了郑家六辈人想都不敢想的‘顾命大臣’的差遣。

算上郑虎获赐名虎臣,加封伯爵,郑家不是有望在郑宽闭眼前成为钟鼎之家,而是已经成为了钟鼎之家。以至于过年时,魏国公府、成国公府、黔国公府、六部同僚前呼后拥,纷纷来家中投帖。此情此景,莫讲郑健,就是郑宽都有些心神摇曳。

可很快局势就急转直下,弘治帝驾崩之前,不但亲手褫夺了寿宁侯,建昌侯爵位,还赐死了包括保国公、黔国公在内的十余人。南京本地人对旁的勋贵被赐死并没有啥触动,只是黔国公却不同。因为对方在南京一直有府邸和家眷,所以二月初京师钦差一到,赐死黔国公夫人樊氏后,立刻谣言四起。继而就传来了弘治帝驾崩当日,群臣在乾清宫大殓现场再次围攻郑直,并迫使对方出使朝鲜的消息。没等郑宽想明白,看清楚,又传来了赐死黔国公等人的诏书很可能出了差错。虽然朝廷已经委派了专员详谳,可这一切,都需要等待郑直回国,才有可能水落石出。

郑宽能够想象的到,如今郑家在京师的风雨飘摇。按理讲,郑直虽然出京了,郑虎臣还在。奈何,面对如今的纷繁局势,他本能的感觉只有郑直能够收拾局面。

郑宽日日为家族前途殚精竭虑,偏偏发现郑健与南京的无良文人日渐亲密。恰好此时接到了太夫人书信,讲大嫂冯氏病逝,于是郑宽决定打发郑健夫妇回乡守制。可显然,侄子的眼花了,心野了。

“上船吧。”郑宽催促道“路上不要耽搁。”

郑健再次行礼之后,转身带着书童和郑宽派的两个家丁上了船。船工起桨,渐渐驶离小码头。

郑宽看着渐渐远去的渡船,久久不语。这时一条筋凑了过来,将一个封套双手捧到郑宽面前。“老爷,太夫人又有书信送来。”

郑宽接过来,却没有打开“来人还讲啥了?”

“旁的没讲,就是进城的时候,瞅见了咱家平阳的一位远宗。”一条筋想了想“是默哥的爹,讲在京里的时候,有事没事就往咱家凑。可是十七爷一不顺遂,他就跑了,甚至都没有带着默哥。却不想,来了南都。”

郑宽不动声色的点点头,一条筋虽然耿直,却并不蠢笨。显然刚刚讲的,已经代表了对方的态度。郑宽也确实对这位平阳远亲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依着他往日的脾气,让朱百户带人将此人轰走都是轻的。不过想到已经有六个多月身子的梁氏,郑宽还是决定,装不晓得。

是的,临出京前郑直的功夫没有白费,待到南都,梁氏就被发现有了身孕。这让郑宽很是高兴了段日子,甚至成了每日唯一让他宽慰的事。

这次,咋也该是儿子了。

心里有事的郑健想要回船舱,却又怕得罪郑宽。只好站在船头不停向依旧伫立岸边的郑宽行礼告别,直到再也看不见对方,这才走进船舱。一开舱门,朱氏坐在窗边正发愣。

“好了。”郑健宽慰娘子朱氏“若是喜欢这里,待除孝之后,俺们还回来。”

“官人错了。”朱氏却道“能够回乡我是高兴的。”看郑健不懂,解释道“这江南妩媚,只是雌了男儿。试问在这里呆久了,谁还有壮志雄心?倒不如回到家乡,埋头苦学。”

郑健讪讪不语。

江南春光无限好,讲实话,来南都不过半年,他已经舍不得离开这里了。不讲旁的,单是郑直在南都的这处南北四十五丈,东西一百丈,占地六十九亩,内含东西两座各十五亩花园的七路五进庭院,就让郑健喜欢得不得了。

听朱百户讲那里原本是前武定侯的竹园,后来几经倒手落在了郑直手里。可是东三路的工程直到如今都没有停下,依旧按照宅子上一位主人的设计继续修造,银子花的海了去了。

郑健不清楚郑直哪来的那么多银子,也没想着如何。只是期望到日后若是能够住在那里,也就圆满了。

青石板铺就的地面光洁如镜,四周回廊环绕,紫檀廊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金漆点缀其间,显得富丽堂皇。宅内七路楼阁,或庭院幽深花木扶疏;或庭院静谧花香四溢。

许是因为郑直信道的原由,两座花园分别位于宅子的西北角与东南角,互为犄角。尽管东南园还在修缮,可只是西北园就已经让郑健醉心于此了。

园中假山叠翠,池塘清澈,荷花盛开,鱼儿游弋其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曲径通幽,犹如画卷。不光各色牡丹争相斗艳,还在池中修有一座与凉亭遥相呼应的二层石舫。既可泛舟归回田园,又能登高望远,抒发胸怀。不但郑健喜欢,就连郑宽也时常邀请好友一同在那小酌。

奈何这都不是他的,而是郑直的。想到这,郑健一下子没了谈下去的兴趣。坐到朱氏对面,同样看向窗外的进香河。

船到西水关附近,书童叫门,告诉郑健改换江船了。

夫妇二人收拾心情,待船停靠码头之后,登上了隔壁早就等候的江船。不想此刻远处传来呼唤,二人看去是好友盛秀才夫妇。几句寒暄后,才得知他们夫妇是特来相送的。这自然让郑健夫妇喜出望外,没法子,西出阳关无故人,谁不想离别之时多一个人牵挂。

话说这位盛秀才是郑健来南都将近半年,结交到的唯一知己。此人世为盐商,却出淤泥而不染,用心功课,让郑健钦佩万分。而对方娘子,更是一位文才不让须眉的佳人。偏偏与粗通文墨的朱氏甚为投缘,无话不谈。

四人上船后,朱氏拉着盛娘子进了后舱私语,留下郑健与盛安在前舱道别。

“嫂嫂这样想的是对的。与其担心有的没的,倒不如专心督促郑监生读书才是正理。”谢娘子听了郑八奶奶的心里话,立刻赞同。

“嫂嫂也认为是对的,那我就放心了。”朱氏仿佛得到了莫大支持“这里再好,终究不是自个的。与其日后看人脸色,不如自个挣,用起来才理直气壮。”

朱氏出身将门,骨子里与徐锦一般,并不喜欢蝇营狗苟。郑十七确实本事,她相信对方也不会对郑健袖手旁观。可朱氏并不满意郑健这种眼巴巴等着兄弟拉一把的样子。须晓得,郑直也是一点一点靠着自个努力闯出来的。都是郑家人,十七爷可以,八爷为啥不成?

谢娘子立刻赞同,原本以为朱氏会如同那些蠢笨妇人般,见识浅薄,贪恋南都的一切,却不想人家自有道理。心中不免对郑八奶奶刮目相看,果然郑家的女人都不简单。

去年照夜璧脱籍从良恢复本名邵喜姐后,就跟着盛安辗转回到了江浦县。哪怕夫妇二人早就做了万全准备,依旧受到了冷遇。盛安的父亲对儿子不告自娶,相当不满意。这还是邵喜姐的身份被瞒着,否则非得被赶出去不可。好在回到家的盛安一改之前对读书不思进取,并在去年年底的府试上大放异彩,才让盛家默认了这门亲事。

没法子,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是刻在明人骨子里的观念。盛安能够在应天府府试上被府尹老爷亲点为府学生,凭借盛家是没本事的。盛家世代经商,自然懂得邵喜姐的价值。

待传来郑直入阁音耗后,邵喜姐就立刻撺掇盛安在年后以准备明年秋闱的名义,过江来到南京备考。目的很简单,接近去年调出京师的郑宽,以待来年科举。

天意如此徒呼奈何,邵喜姐也没想到,郑直的运气这么好,竟然赶上了皇伯父与内阁较劲的关键时候,成了那把刀。这原本是不该发生的,甚至皇伯父去年就该死了。可现实如此,邵喜姐也没有怨天尤人,而是一步步,按照她的筹划推进。

虽然郑宽出身商贾,可如今已经是名满天下的状元公,还是另一位状元公、当朝阁老的亲叔叔,盛安想要接近对方,自然要颇费思量。于是在郑宽身边默默无闻的郑健,很快就进入了邵喜姐的视野。

而朱氏与邵喜姐就在正月十五观鳌山灯时认识了,并在邵喜姐有针对笼络下,成了对方的手帕交。二人的官人顺理成章的也就相熟起来,继而盛安也就被郑健引荐给了郑宽。

事实上,倘若不是盛安引着郑宽发现郑健与南都的浮浪子厮混,郑八爷夫妇原本也不需要回乡守制。毕竟是庶子,又不是官身,留在郑宽身旁守孝也是可以的。

而盛安之所以这么做,很简单,目前朝堂波谲云诡瞬息万变。邵喜姐也不敢保证,郑家能够安然无恙。与其等到若干年后,盛安再走到对方跟前,不如早点面对。一旦郑健离开,郑宽的身边就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邵喜姐相信,在她的协助下,一定能够经受住郑宽的考验。到时候,哪怕不能得到实质性的好处,就是人脉也对盛安之后的发展大有裨益。

正所谓天下无不散筵席,约摸半个时辰后,朱氏与邵喜姐从舱里走出。

待与郑健夫妇依依惜别后,盛安夫妇目送对方的船出了西水关。

“娘子。”盛安扶着邵喜姐上了马车,紧跟着也钻进车厢“俺昨个儿听到个消息,街面上有人讲,小阁老之所以会落得如今局面,都是被人妨的。”

他自从娶到邵喜姐,就收了心,一心一意待对方,早就不去勾栏瓦舍。昨个儿是为郑健饯行,才去了那里。

“哦?”邵喜姐有些好奇“谁还能妨到六元先生?”

“他的十三姐。”盛安解释道“听说这位命硬的狠,已经克死了四位未婚夫。保国公自戕前,也为他的嫡孙求娶了这位姐。”

邵喜姐心念一动“怎么没听人讲过?”

“应该是刚刚传出来不久。”盛安解释道“勾栏瓦舍,消息一向来来得快去得快。”

“郑监生可晓得?”邵喜姐追问。

“应该不晓得。”盛安想了想“那时老郑还没有来。”

邵喜姐斟酌片刻“官人不要跟我回家了,赶紧把这消息给滹南先生送过去。”

这消息,在早几个月,郑直有可能倒阁时,没有传出,此刻却突然冒了出来,一定有不为她所知的内情。邵喜姐猜测,大概率是郑家人内部,自个人做的。这跟盛安并无关系,也用不到他们费心。

所谓的滹南先生,是郑宽金榜题名后,取的别号,因为廉台堡位于滹沱河南岸。郑家如今在廉台堡办的书院,干脆就以此命名为‘滹南书院’。

而邵喜姐之所以让盛安如此,很简单,借以增添郑宽对他的好感。至于盛安为何去勾栏,男人嘛,必要的应酬,免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