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间,被炙热纠缠的璃末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撕扯出沉沦于欲望的身体,进入到一个更深沉,更虚幻的世界里。
于这个世界之中,璃末没有感觉到情欲的酥麻与炙热,只感觉到彻骨的冰寒。
在这无法想象的巨大以及看不到深处的空间里,她感受到了无数双幽暗的眼睛在盯着自己,那些无声无息相互缠绕的黑影,没有人体的形状,沉默的潜伏在巨大的殿宇四周,仿佛是下一瞬间就会扑上来啃噬一切的恐怖恶灵。
这处地方让她感觉到极其强大的压迫感,仿佛是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这种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他仿佛在这次中窥视到了某种隐藏在深处的真相,这让她心跳的巨快,意识往更深处的闯去……
空间越来越幽暗,越来越无法感觉到任何东西,只有恐怖与魔吟缠绕的耳边,激起人心底最深处的寒颤,力量仿佛一丝一缕的被抽出来一般。
璃末最终来到了最深处,四周一点光线也没有,什么也看不清,她用手去触摸,摸到了一块巨大的足有半人高的四方体的一角,非冰非玉,触感极冰凉,正在她想要更进一步去感受之时,发现了物体台面之上是纵横交错的直线纹路……
忽然,她身处的世界开始震荡,脚下的地面开始变得虚浮,四周幽暗的魔体发出惊慌的吼叫声,撕扯着她的耳膜,剧痛侵袭向了脑部,一阵阵冰寒如潮水一般将她淹没,就在意识被吞没的前一刻,她看到了两道虚影利于那巨大平台的两边……
一道灵光从璃末的脑海深处闪过——
那是……
……
黄昏时分,逢魔时刻,孤渡神宫的百级玉阶之上,九十九盏琉璃灯次第亮起,从殿内一直延伸到殿外广场,在白玉地面上投下流动的金辉。
雪风穿过廊柱,带起莲形灯盏中的火苗微微摇曳,却吹不散那越来越浓重的檀香气。
空奚出现玉阶最底端。
他身着红金袈裟,手持九环锡杖,每一步都沉稳如山。袈裟上绣纹在灯光下泛着暗金的光泽,他的面容冷漠,如雪山间冷峻的柏杨,千年不朽,万年不灭。
当他踏上殿前最后一级台阶时,殿内钟磬齐鸣。
“咚……”佛钟庄严肃穆,仿若大地轰鸣,殿前百名孤渡神宫僧侣皆双手合十,开始低眉诵经。
百声共震,梵音响彻苍穹。
空奚结跏趺坐,手指缓缓结印,动作缓慢而精准,随着印成,殿内的气压更凝重一分,百名僧众的诵经声也慢慢地拔高。梵咒如潮水般自殿中央,向四方涌去,其音之广,其灵之大,无法想象……
天地万物受佛光普照,青障黑烟的山脚下开始慢慢散发生机,落日余光将大地洒下一片佛金之辉,仿佛燃烧起了一切……
悲殊垂眸,如常跪在蒲团上合十。
并无任何异样。
但无人可知,他怀中隐藏那串念珠,唯一一个红色的珠子正灼热的发烫,随着佛音缭绕,红珠的温度也越来越高,烫的仿佛可以烧穿皮肤,珠子紧贴着悲殊的胸前,这一瞬间就在她的肌肤之上烙下了一个赤红的红印,红艳如血,隐藏在白色的僧袍之下。
梵音连绵不绝,扩散向四周,如同是无所不在的水波一般,延伸到了每一个角落,璃末感觉到一阵阵的昏眩,哪怕她只是被藏在了珠子里,依旧感受到了在强大力量面前可以被瞬间抹杀的渺小,那是一种无法抵抗的强大及濒危之感,无法抗衡的杀意正慢慢侵蚀着她的身体,像是逼迫她放弃抵抗的意志,跳脱出珠子的保护,现出她本来的形状……
“呃……”璃末痛的忍不住低唤出声,那一声声佛诵仿佛是一根根的针刺进她的身体里,唇边都被她因为克制而咬破了,血味充斥了她的口腔,若不是她死死撑住,可能下一刻她就要被引出悲殊的珠外,在重重佛音之下魂飞魄散了。
“铃铃……”一声佛铃响,正是空奚手中佛铃响动,随着这铃声响起,百名僧众的诵经声再次变化,从低声齐鸣变成了更加高亢唱颂,声音庄严齐鸣,直冲苍穹……
“啊……”璃末痛叫了出来。
她蜷缩在念珠之中,不由自主的颤抖着,身体越来越热,仿佛要爆裂开来,而她身处那颗念珠早已烫得可以烧穿人的骨骼,并且开始颤抖,像是要随时崩碎,化为齑粉……
悲殊额间沁出细密汗珠……脸也变得微白……
他缓缓的念着佛经,胸前却是隐瞒着众人绽放一抹光华,幽幽然绕向念珠,修补已经出现了细碎纹路的珠体,勉力支持着……
珠体发出的高温仿佛可以烫熟人的皮肤,但悲殊却是仿佛没有任何感觉一样,任珠子在衣内灼烫,像是剥离了人体的知觉一般。
殿外的风徐徐吹来,他低眉合掌,如一玉做雕像完美无尘,在这佛音缭绕的大殿,无人可知他的身旁之下藏着什么可怕之物,也无人可知他的身体为何沁出了一层细汗。
远远的,空奚遥望向悲殊,本来一直是崇拜孺慕的目光,如今却是变了样子,变得晦暗莫测,隐隐的带丝火药味。
孤渡神宫,一座被人们所称的世外净土,庄严伟岸,圣洁无尘,最神秘最强大的存在,净世不出,乱世封魔……
可是某一刻,孤渡神宫变了,突然变了,金华普照中带出了一丝暧昧模糊的色彩,黑白混淆,正邪难分……
空奚与悲殊隔空对视,两人的眼睛里皆是极致的平静,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可最终,空奚脸色一白,猛然的吐出一口大血,脸若金纸,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梵音戛然而止,众僧都被这意外冲击的猝不及防,脸色大变地纷纷冲了上去,靠向了空奚。
人群喧哗声中,没人看到悲殊身体一颤,抬起了白色袍袖掩住了唇,过后他唇间一抹血,血沫喷上了手中擒着的那串佛珠之上,血丝染尽了每一颗珠子,尤其是那颗印着彼岸花红纹的念珠。
困在珠子里的璃末感觉到周身燃烧的热气突然变得一凉,已经快要失去所有力气的她莫名得到了一股力量,将她从濒死状态中拔了出来。
接着,她便昏迷了,沉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昏迷前唯一听到孤渡神宫的方丈尘虚惊呼——
“空奚动了真元念除魔咒,却被反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