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达东北边区,形势远比莫盛粱描述的要严重。
暴风雪不是频繁,而是日夜不停,让人分不清白昼;边区平民不是在苟延残喘,而是千里无鸡鸣,最顽强的蟑螂老鼠也已被冻毙;城市不是荒废,而是彻底被雪淹没,六层老居民楼被雪没过大半,一些经历雪崩的依山城市更是完全被从地图上抹去。在这种环境,雪橇只能说还能用,但绝不可能坚持到西伯利亚。
肉眼分不清日夜,电子设备普遍失灵,四面八方均是一片雪白,就连天空也是混着灰色的暗淡。如果不是莫盛粱有先见之明,多带了几块指南针、机械表,侦勘队恐怕出不了国界就会迷路冻毙。
还有十几公里就要进入俄国境内,川下妗子就地升起篝火,一百二十四名超凡者围成一个泛圆,运转能量,混杂各种能量的光盾升起,隔绝风雪,暖意与安全感涌入每一个人的胸膛。
就地坐下,刘绛心单膝跪地,伸手烤火,低声慨叹:“很难想象,不久之前我们还在这里围剿绿兽。”
“是啊,而且还天真的以为灭了绿兽风雪就会自然消失。”
“唉,真不知道是哪个蠢货最先传的谣言,也不想想,那些绿皮畜生要真有这种本事,怎么会蜗居在西伯利亚,又怎么会输掉星际战争!”
“行啦。”
拉长了尾音,顺带叹了口气,钱漳叉腰远眺,理所当然的只看到了一片白色:“马后炮有什么用,来都来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过了国境,咱们可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离弦之箭了。”
“情况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
同属江东分局附属协会,理论上还是自己的下属,吴简兴语气自然,就着话茬分析起当下局势:“首先是食物,这点显而易见,走了这么久,我们甚至没有遇到几头绿兽,即便我们有压缩饼干,也很难说能不能撑到西伯利亚。”
“其次,就算成功走到西伯利亚,我们又能不能探明暴风雪形成的原因,然后再回来,又是一个更大也更困难的……”
“这些还用你说?”
莫盛粱突然开口,眼神锐利,扫过众人:“这不是让你打官腔的地方!少在这说打击士气的话,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除非完成任务,否则我们不可能回得来!”
“什么叫不可能回得来?”有人忽地大声质问,“任务又具体是什么,你说明白一点!”
“字面意思!”
莫盛粱头都不回,只是看着众人冷笑:“你们真以为我们是侦勘队吗,我们是敢死队,不把任务完成,不让风雪彻底消散,就凭我们手上的这点破饼干,爬都爬不回来!”
现场顿时哗然,好几名民间超凡者立马不干了:“让风雪消散?!就凭我们,莫盛粱,你他吗不会是政府派来的死间吧!”
“吵什么吵!”
莫盛粱眉头一拧,眼含讥讽厉喝:“一群贪生怕死的蠢货!未战先怯,枉你们修行至此!”
“盛粱,”吴简兴脾气很好,即便莫盛粱才驳了他的面子,依旧温声提醒,“大家闷头走了一路,太阳没见过一缕,有点情绪正常,不如你先为大家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觉得凭咱们这一百二十多号人,就能把这场覆盖小半个欧亚大陆的风雪终结。”
“为什么?这还用问吗。”莫盛粱眼中讥色更重,“小学生都知道,地球天气再极端也不可能连下几个月的雪,所以这压根就不是天灾,而一定是人为!”
一群人面面相觑。
“这……”
见情势不对,吴简兴忙又站出来打圆场,委婉道:“盛粱,你这番推论...未免太简单了些。”
“简单?什么简单,根本就是扯淡!”
某名军人出身的超凡者早就看不惯莫盛粱这副鼻孔朝天的嘴脸,当即怒骂,旋即引起阵阵附和。
“我看也是扯淡!之前就是他第一个说暴风雪不是人祸而是天灾,现在又他吗反过来了,合着怎么着都靠你一张嘴!”
“哎!这话过了,莫团长之前的分析确实没错,只是这番话我觉得有些不合逻辑,总不能老天不能做到的事,让某个人给做到了……”
“为什么不能?”
莫盛粱的一句话让现场瞬间安静:“地球人不能做到,不代表外星人不能。”
“哈!”最先反驳的人立即嗤笑,“你的意思是外星人绕过沈湖星,穿过矿星群,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无声躲过近地卫星防御系统,在西伯利亚又无声的做了布置,是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莫盛粱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收敛起了讥色,认真开口道,“但我更倾向于是似鹿人或者绿兽在西伯利亚留了后手,因为只有它们去过西伯利亚。”
“你还真这么觉得啊?”
反对之人诧异,放缓了语气:“依据呢?我们可以信,你也可以拿不出实际证据,但思路你总得跟我们说说吧。”
“矿星与沈湖星都开采出了大量超凡矿石。”
莫盛粱淡声解释:“似鹿人更是曾用某种手段消灭了我国近十万精兵,而据传言,这种手段的形式高度类似气象武器,可以召唤雷电对敌。”
说到半截,莫盛粱抬起头望向天空:“再参考超凡界现如今发展出的种种手段,例如我们结成的这个圆阵,很可能已经发展几千上万年超凡力量的似鹿人,布下一种能笼罩半个欧亚大陆的阵法,并不是没有可能。”
众人纷纷沉默。
“盛粱,你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至少在逻辑上没什么问题。”
吴简兴再次适时开口,打破沉默:“但你也要考虑一个问题,似鹿人战争期间各国的近地卫星技术已经足够成熟,尤其是我国,在遭遇了你说的那场惨败后,『天庭』卫星基本是全天候运行,监视似鹿人的一举一动,所以客观上并不存在让似鹿人钻了空子的可能性。”
顿了顿,吴简兴又补充一句,这次不再委婉:“况且距离那场战争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捕获的似鹿人俘虏都所剩无几,它们这时候启用阵法,又能有什么意义呢?”
莫盛粱缓缓低头,平视吴简兴,道:“我又没说一定是似鹿人布下的阵法,我只是想以此举例强调,这场暴风雪的背后很可能存在着某个人或某个势力,但不管是谁,这场暴风雨都百分百不是单纯的天灾。”
现场再度陷入了沉寂,篝火噼啪作响,溅出火花融化了冰雪,在风中摇曳。
始终默然听着的刘绛心忽地打了个冷颤,生物本能迫使他左右张望,然而风雪之下是朦胧难视,本该让他感到温暖的火焰,此刻却让他感到深深不安,因为如果马赛克似的风雪里当真隐藏着某种生物,那么此刻一定受到篝火诱引,在狂奔中相迎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