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依依咬了咬唇角，不再说话。
屠夜依旧在外操控阵法，四周血雾翻滚，越来越浓，那种名为“诱惑”的神魂侵蚀之力也越发强烈。
虚幻中的场景从回忆转向欲念——
白依依几乎在一瞬间感受到神魂之中升腾出一股不可遏制的异样情愫——周楼的冷酷、他的背影、他曾给她留下致命攻击的身影……
她猛然惊醒，连忙强行咬破舌尖，将神魂牵回。
而周楼，亦是脸色苍白如纸，手中飞剑星渊已经黯淡，仙元几乎耗尽。
他忽然低声问了一句。
“你怕不怕死？”
白依依不假思索。
“不怕！怕的是跟你这样的人一起死！”
语气咬牙切齿，却带着熟悉的倔强和不容动摇的坚定。
周楼低低笑了一声，哪怕此刻满身是血，他却笑得极为畅快。
“那就好。等会记得跟紧我，我会争取……死在你前边。”
下一瞬，他将飞剑星渊插入虚空，强行激发其内部封禁已久的一道秘纹。
轰——！
星渊剑剧烈震颤，黑色剑气激荡而起，一道裂痕在空中猛然撕裂，通向一片混沌空间，深邃无比，恍若宇宙间的一道黑色伤痕。
那是“星渊破虚”，剑修极境中才能激发的自毁之术，一旦开启，便会吞噬施术者自身之剑意、道基、神魂三重之力，换取撕裂虚空的权能。
“这怎么可能？你区区玄仙，怎能撕开异空间？这……这是剑道本源的涌动！”
屠夜的脸色首次变了。
他动了，化为一道紫黑雷电欲将裂缝封闭，可周楼早有准备。
“白依依，走！”
他强行将白依依拽至身前，不顾对方是否配合，直接搂住她腰肢，一个转身便带着她撞入那道裂缝。
白依依本能挣扎，却在触及那目光的刹那愣住了。
那是一双极其冷静、极其沉稳的眼眸。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读出了“诀别”。
“你……不许就这样死了！”
她咬着牙低声骂了一句，却并未挣脱，而是反手扣住了周楼的腰身。
身影一晃，二人同时消失在那道逐渐收缩的空间缝隙之中。
屠夜终于追至，眼睁睁看着那条裂缝在他面前闭合，周围阵法被空间乱流撕裂得支离破碎。
“该死——！！！”
他怒啸长空，掌心凝聚黑芒将原地轰为齑粉，却终究晚了一步。
那异空间裂缝虽未稳定，但却因有星渊剑之力镇压，强行将其化为可穿行的通道。
纵使屠夜是金仙巅峰，也不敢贸然追入其中。
他脸色异常阴沉：“逃入异空间？恐怕也活不成了，可惜了这么完美的两个炉鼎，一阴一阳原本正好助我破境。”
屠夜的不甘情绪无处发泄，但也不敢在此地久留，他也怕天霄宗与那些剑疯子找上门来。
撤下邪阵，抹去痕迹后，他立即消失在原本空域。
……
狂乱的异空间，混沌翻涌，虚空无序，宛如天地未开之前的第一缕混浊元气，既不属于三界六道，也不在时间线之中。
白依依与周楼在被卷入其中的那一瞬，便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耳中再无声响，四肢仿佛被剥夺了存在感，五感尽失，天地倒悬，整个人像是被抛入了一口无法逃出的旋涡。
他们像两道孤舟般的残影，在那混沌乱流中翻滚、穿梭、撕裂、再拼合，如同被巨兽咀嚼又吐出，一次次临近湮灭。
周楼自爆本源，强行开启异空间通道，虽为破局之法，却终归不是他所能承受的极限之力。
他的身躯几乎第一时间便被那乱流撕裂出道道裂痕，星渊飞剑在他神魂之中悲鸣低吟，如失控猛兽。
而他，却仍在死死抱着白依依，像是执念化形。
白依依的意识逐渐模糊，却隐约知道，是那件宗门赐下的“太霓护魂珠”护住了两人的神魂。
这是她晋升玄仙之际，天霄宗祖师亲赐的镇宗守命之宝。
平日里她并不看重，甚至一直未曾祭炼完全，但如今，它却成了他们二人最后的生机屏障。
然而护魂珠的光芒在混沌洪流之中迅速暗淡，逐层剥离。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如母体羊水般的灵力护罩正在一点点破碎，而那混沌乱流就像张牙舞爪的巨口，随时准备将他们吞入虚无深渊。
她看了一眼周楼。
这家伙……还抱着自己，抱得这么紧，眼眶都血红了。
真是没想到——她心中苦笑，在即将陷入死寂的前一刹那，她甚至没来得及骂他一声“疯子”。
她并不想死，更不想死在这个人怀里，这让她心中骄傲如霜的尊严产生了剧烈的抵触。
但偏偏此刻，她竟没有力气去挣扎，连将他推开的念头都懒得动了。
——就这么死了吗？
周楼此刻的神魂在乱流中不断震荡，却没有完全沉没。
他咬着牙，忍住神识破碎的剧痛，将所有念头集中在一个信念上。
护住她。
哪怕自己魂飞魄散，也要护住她。
这是他剑修之心中，唯有的一道执念——不是爱情，不是愧疚，而是一种深沉而孤绝的……责任感。
“要是早知道这次会与她一同遭难，我……是不是该把护体玉符带在身上？”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却立刻湮灭。
太晚了，来不及了。
他最后的意识已然模糊，星渊剑意在他神魂中逐渐化作虚无。
可天命未绝。
就在护魂珠的光华彻底熄灭的那一刻，仿佛整个异空间都发出了一声低沉的轰鸣，如同无形的命运之手在幽冥深处轻轻撕开了一道罅隙。
那缝隙并非自然生成，更像是一处被外力强行撕裂的空间裂伤，宛如破碎天幕上的一道血痕，其内涌动着不属于这一界的混沌之光与极端秩序的符文光线。
下一瞬，那裂痕深处猛然爆发出一股极致的吸力，仿佛源自某个更高位阶世界的召唤，带着无法抗拒的吞噬法则。
虚空崩塌，乱流逆转，所有力量都在被那道缝隙吞噬，连时空本身都微微扭曲，形成恐怖的旋涡。
周楼与白依依本已如残叶随风，几乎湮灭。
却在这一刻，被那股吸力猛然拉扯而出，像是被命运的手指捏住了衣角，从死亡的黑暗深渊边缘生生拽了回来。
两道濒临破碎的身影，在裂痕中划过一道灿白的残光，跌入另一片未知的寂灭深处。
恍若从死亡之门跨出，却不知是否真正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