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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面色黑沉如水,旁边的侍从欲上前喝斥林秀杰,被宁王出言拦住,“林都尉失踪良久之后,突然传出家中娇妻与人有染之事,心中有疑虑就当该让他说出来。藏着掖着,甚至还派人围攻,是否也太有失公允?这天下,还不是林家一手遮天的天下,万事都该有个度。”

他这句话不可谓不重,表面似乎是在指责林家,实则是连太子一起嘲讽了。

他与太子多年来因储君之位争锋相对也是暗地里的事,在外人面前,向来都表现得兄友弟恭。

像眼下这般明喻暗讽指桑骂槐的时候并不多。

今日他直指卫国公林孝国一手遮天,分明是抓住林秀武的错处准备借题发挥。

太子心里头明白,卫国公心里头也明白,包括林夫人和林秀武心里头都明白。

可是谁叫他们嚣张地围杀林秀杰时被宁王和齐王都瞧见了,现在此事想不了了之,只怕已经是不可能。

太子暗恨今日下朝后周澈成为何一定要拉上他和周朝晏找林孝国喝酒,因为没收到什么可疑的消息,也就放松了警惕。

若知道国公府里在唱这一出大戏,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来。

忽然之间,他有些怀疑此事与周澈成这个混账东西有关,不然,事情哪有这般凑巧?

“来人,先搬椅子来,今日哪怕寒风凛冽,也不能寒了林都尉的心。”周朝晏神情松驰自在,大有一副今日把闲事管到底的架势。

而范氏此时已被林秀杰拧得有些呼吸不畅,她儿子林逢安也在挣扎大声哭闹着。

林秀杰却不理会他们母子的难受,一字一顿道:“我紧赶慢赶赶到柏溪,被人设下的天罗地网围杀,本也有逃脱的机会。可是我蜇伏在草地时无意间看到了你抱着这个小畜牲说:安哥儿,如果那个丑八怪没被杀死的话,你就装着被人挟持的样子大声叫他,他一定会救你。只要他一露面,你爹定会杀了他。我先还以为我听错了或者误会了……”

范氏此时脸色骤变,哭叫的林逢安竟也怔怔地安静了下来。

林秀武却变成了惊恐之色,他欲待出言打岔,周朝晏将手中纸团弹了出去,瞬间就塞在了他微张的嘴里,他不得不弯腰呕吐不止。

同时周朝晏带来的亲卫悄然移动身形,隐隐有护住林秀杰之势。

林秀杰此时已变得咬牙切齿,“可是稍后我就看到了林秀武,我那个所谓的弟弟,他居然抱着你们两个说:安哥儿,你的大伯逃走了,只怕还得让你出面引诱他。随后,你们知道我听到了什么?我听到这个小畜牲叫林秀武为爹,说一定会引诱我出来将我杀死……哈哈……哈哈……”

他癫狂般仰天大笑,带着悲怆,带着愤怒,手上的力道已不受控地又加重了几分,范氏和林逢安眼看就要闭过气去。

场上所有人都在震惊之中。

他此番话的意思,分明林世子与自己的嫂子通奸并不是一时两日,而是在很早以前,就连林秀杰十多岁的儿子也是林秀武的种!

人一生都会经历许多磨难,起起伏伏,是之常态;

顶天男儿邦国殄瘁、枪刀剑戟一展凌云之志,是谓热血。

可是这等被人淫妻妻不忠又替人养子多年的羞辱,是懦夫都会引以为耻必愤而除之。

不论在何时何代,此等行径必惹众怒众贱,不仅声名溃败,更是天地难容,人神共忿。

宋悦意悲悯地看着场上那个相伴她几个月,曾与她谈笑风生的男子,原来他威武的躯壳下,曾隐藏着这般不堪的过往。

怪不得他忘记前事,差点魂死身消,原来竟是如此……

林夫人生恐林秀杰发狂时把她的亲孙儿捏死了,暗令护卫去拿人,哪料狂笑的林秀杰忽然一收声,如刀子般的眼神盯视着面如死灰的林秀武,“你怎么敢用你的儿子来威胁我?当时我若不是被气昏了头,又如何会被你们发现打落悬崖?”

他目光又投向林夫人,“打小以来,你就嫌我比你亲儿子强一直害我打压我,我仍敬你孝顺你。还有你……”

他恨恨盯着脸色难看的林孝国,目眦欲裂,“我虽是庶子,可也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偏心也罢,不喜我也罢,我都不曾怨过你。可是你们怎可联合起来如此欺我辱我,难道我就不是人没有心?你不配当我爹——”

在朝堂上向来一身凛冽的卫国公此时竟被他的嘶吼惊得胆怯的退了两步。

太子也被震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没想到林秀杰的失踪竟是林秀武这个畜牲所为,这么久以来,国公府无人不知他寻林秀杰的急切和焦灼。

他们明知他的大业少不了林秀杰,为何就因为一个范氏而在林秀杰身上犯下如此大错?

“杰儿,你先放手。安哥儿就算不是你的儿子,可是你也养了他十几年,你不能因为一件事就否定了你们之间的父子情。来,听爹的,你先放了他们,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待……”

卫国公稳了一下心神后,开始慢慢走近,好言相劝。

林秀杰猩红着眼,冷笑一声,“国公爷的话比唱的还好听。若真想给我一交待,以前怎不见给?他们设计杀我时,怎不见你给?现在给,是不是太迟了些?”

说完,他将左手边的范氏往前一推,重重掷进了卫国公的怀里。

同时拾起地上大刀,身形猛然拔起,掠过众人头顶纵上屋顶,声音在半空回旋,“你们最在意的孽种我带走了,我定会让你们后悔对我所做的一切……”

太子还来不及下令拦他,一大一小已迅速消失在屋宇尽头,但有人去追。

所有人都怔愣着。

不少人在唏嘘。

有人将被扔在地上的血书递给宁王,宁王看过后怒极而笑,“好一个林世子,我外祖副将张宽竟是被你陷害,最后还是被你毒杀而亡。好,好,好,看来卫国公府当真是欺宁王府无人,敢这般构陷忠良,此事我一定禀告父皇,像你们这等残害忠良、弑兄夺妻的败类还如何敢位及人臣,受天下英豪敬仰!”

他拿着血书拂袖而去,太子想拦无理。

周朝晏亦起了身,语重心长道:“惯子如杀子,林孝国,今日之事只怕不能善了,还望好自为之。”

说完,终于回头看向站在廊下的宋悦意和叶凤鸣,“宋夫人,现在是他们处理家事的时候,你们还不走么?”

叶凤鸣缓声道:“没想到卫国公府竟是这般乌烟瘴气,我们宋家女被他们欺凌得生死不知也是情理之中。若是林夫人还有点廉耻之心的话,还请让我们把雨嫣带回去。”

之前盛气凌人的林夫人此时像被霜打的茄子般,知大势已去,国公府的最大丑事已在人前揭晓,再扣着宋雨嫣无非是多结一些冤仇,脸色苍白道:“来人,将宋姨娘带出来。”

“不用了。母亲,我们走,三姐已在马车上了。”宋迁适时出现,却是强忍的一脸愤怒之色。

几人告辞出来,宋迁怒得要说什么,周朝晏截住了他,“此处不宜多说,正好我还有事与宋大人说,一起走吧。”

宋悦意和叶凤鸣一上马车,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郭嬷嬷掀开被褥的一角,立即就见一张肿胀青紫得几乎辨不出五官的脸露了出来。

饶是她见多血腥,也不禁倒吸了口气,怒声道:“夫人,林家人真是猪鼠弗如,娇滴滴的小姐送进去,怎能将她伤得如此之重?”

已眉目不辨的宋雨嫣听到此言,眼角的泪水汹涌而下,虽睁不开眼,开不了言,从她震颤的身躯也可以看出她的惊惧和害怕。

叶凤鸣叹了口气,轻拍着被面,“别怕,雨嫣,我们现在回家。此后我们会把你爹娘和两位兄长都送回随州。然后给你置办一处宅子,再不与他们相交,这后面的日子,你就为自己而活,可好?”

躺在被褥中的宋雨嫣喉中更是发出悲凄的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