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往往在心里祈祷什么,事实就越会发生什么。
林行止不希望路上收到便宜侄儿的坏消息,结果当他们离开金敦镇,向前赶路不过数日的时候,一封来自京城的加急信件直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那位皇后所出的大皇子到底没能在太医们的调理下将身体恢复过来,不过年纪轻轻便与世长辞。
林行止:……
沈瑶在身边旁观全程,心里嘀咕这位大皇子一旦不在,只怕皇后将彻底疯狂。
皇上那边如何应对暂且不提,关键皇后自己的杀伤力就很大啊。
林行止苦笑,“当初咱们离京时,大皇子还曾派人送过临别礼。”
非常妥帖的礼物,也代表着大皇子这个人,懂事知礼,就是太过在乎他人感受,从而忽略了最应该关心的自己。
结果不过几年而已,他们还未回去,大皇子便不在人世,唉,自己身为叔叔,终究还是没能送他一程。
“大皇子生长在那样一个复杂环境,不管是皇上还是皇后,亦或者皇上的其他妃嫔还有同父异母的兄弟姐们,他的身体撑不住如此庞大的心神损耗,”哪怕眼下不走,过几年依旧还会落败。
大皇子从来就不是一个非常合适的皇室继承人。
只不过他的身份出身限制了他,这种事由不得他愿不愿意,适不适合,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
有些话说出来就是在打皇家的脸面,沈瑶身为景王妃,林行止还是景王,两人此次出行更是在为皇上办事,那……一切便等归京再说吧。
‘宿主,这样来不及吧,’等他们回去黄花菜都凉了好不好。
系统觉得这位大皇子也是可怜,亲爹的儿子太多,亲妈倒是只有自己一个儿子,但亲妈比亲爹还不靠谱。
啧啧啧
或许走了也好,起码不用在受这种夹板气了。
话不能这么讲
皇室出身的人哪能出现这种心态,破罐子破摔的威胁力比那些心里有自知之明的人还大。
大皇子如果能冷漠一点,或者说能为自己多着想一点,他都走不到今天的绝境,起码皇后的母族是站在他这边的,甚至还能成为他手里的一把刀。
‘皇后将大皇子养废了,皇上又对大皇子袖手旁观,大皇子能有今天的结局,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夫妻责任最大。’
生而不养,养而不教,偏偏还是在这种走错一步就会要命的恐怖地方。
‘宿主,这件事与我们回去可有干系?’
系统对大皇子的不幸离世深表歉意,但也仅限动动嘴巴,毕竟这又不是它们的主线任务,是死是活都不重要。
‘干系不大,但大皇子这个立起来的靶子不在,皇后会发疯。
疯子的行事风格你能预测?’万一牵连到他们呢。
谁让皇后和沈瑶的关系一贯平平,或者说皇后并不怎么喜欢沈瑶,几次召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哪怕后来被皇上和自家母族压制,皇后依旧不改她那双总是在睥睨天下的眼神。
啧啧啧
‘路上慢些走,尽量避开,皇家的事哪容外人掺合。’
相较于亲生儿女和后宫妃嫔,林行止再能干也是外人。
林行止和沈瑶显然是想到了一处,赶路的速度不期而然地降了下来。
不仅如此,林行止还私下叮嘱行事莫要声张,理由自然是影响不好。
实则不过不想过分高调,以免让京城知道在心里记上一笔。
皇家的人都小心眼,林行止亲身验证这话说的不错,故而更要避开麻烦,保全自己和家人。
‘皇家的人呐,不管在哪个任务世界都一样。’
系统假模假样地感慨两句,随后便扯着自家宿主嘀咕小话,主要说的就是路上发生的事,不管是妖精的还是人的,系统都能信手拈来。
沈瑶:……
看得出来这系统确实有点子八卦,每天都不干正事。
赶路的时间多有无聊,但好在沈瑶身边不缺乐子。
又一次惹得附近的妖精跑来告状,沈瑶神色无奈地揉着脑袋,心说她怎么就没发现五色石还有熊孩子的特征呢。
五色石:……
五色石气呼呼地坐在沈瑶跟前,嘴上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分明是那只鹿妖自己跑错地方了嘛,何况它都没有与它计较,怎么这妖还先下手为强呢。
沈瑶:……
“你说你没错,那鹿妖的鹿角为何会出现在你手里?”
若不是她察觉及时,那只倒霉催的鹿妖就不仅仅是鹿角受伤这么简单,而是轻则会损失修为,重则恢复原形甚至一命呜呼。
五色石还想争辩一二,结果又被沈瑶几句话堵了回去。
五色石:……
行吧,你强你有理,但它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林晟琰和林晟珏跑过来替五色石央求母妃求情,表示那只鹿妖先欺负他们,是石头哥哥看不过眼才教训于它,而且他们并不打算对鹿妖喊打喊杀,不过是小小的还回去而已。
“这只鹿妖真坏,”还恶人先告状,分明就是欺负母妃不知全部过程。
沈瑶:……她有系统,事情的前因后果自然知晓。
抬手揉了揉满脸义愤填膺的林晟琰和林晟珏,沈瑶解释不该这么想,鹿妖动手的前提是他们先不经允许便拿了鹿妖的灵草,而后鹿妖动手,五色石还击,鹿妖再跑过来向她告状。
“你们两个不该如此,修行非是为了随心所欲,”胸怀利器,杀心自起,这样的想法于修行无益。
林晟琰和林晟珏:……
五色石有些不知所措,扭头看看两个孩子又抬头看看沈瑶,嘴巴紧抿张嘴半晌又不得不合上。
沈瑶并没有对林晟琰和林晟珏过分严肃苛责,因为这件事不光是她会教,还有林行止,还有圆空大师,还有远在京城的皇觉寺主持大师。
“有些事你们可能想不明白,但只需清楚修行为己,而非世人,”不需要背负特别多的责任,但也不能过于放纵不当回事。
“圆空大师在等着你们,去吧,”沈瑶目送林晟琰和林晟珏离开,接着又用非常认真严肃的语气拜托五色石不可纵容他们两个孩子,与天生地养的灵物法宝不同,他们只是血肉之躯,“未来的事,要他们自己走,也要他们自己选择。”
干涉太多都是对林晟琰和林晟珏的不负责任,沈瑶在这么多任务世界生过孩子,她太知道明白每一个孩子的独一无二,而教导也该因材施教。
五色石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情绪,嗯的一声点了点头,“我明白。”
沈瑶闻言笑了笑,抬手拉起还坐在地上的五色石,又让这颗小石头将砍下来的鹿角收好,“你的战利品,自己处置。”
五色石见状直接递给沈瑶,表示它一个石头也不需要鹿角,“你可以收着送人,”这是名贵药材,于人来说,简直大补。
像这样的事在赶路过程中时有发生,好在都被沈瑶巧妙化解。
偶尔有出格的行为,沈瑶也会联合林行止和圆空大师对三个孩子(包括五色石)进行教导。
林晟琰和林晟珏成长飞速,等到他们一行人抵达京城外面时,两个孩子都已能简单应付些许麻烦,包括一些闹事的小妖,全成了两个孩子的经验包。
“这就是京城啊,瞧着确实壮观,”光是外墙就比其他城池要高耸宽大,还有那些出去进来的列列军士,真是好生威风霸道。
五色石托着下巴趴在窗边,撑着脑袋向前观望。
车队此时已经停下,车厢里的林行止正在面临一个颇为棘手的两难抉择。
进宫还是回府?
“不梳洗打扮直接进宫,不好吧,”沈瑶将手搭在林行止手臂,表示他们一路风尘仆仆,风餐露宿,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干净地方。
这种时候还要进宫面见皇上,于皇上而言也是受罪。
林行止笑着将手中信件递给沈瑶,“是皇上的命令。”
皇上?
“名义上是这样,谁知这封信到底出自谁的手。”
出京之后,林行止与皇上之间的交流都是单向,林行止每到一地会写好密信上奏朝廷,若皇上有指示会以朝廷的名义回复,若是没有,那就代表此事由林行止负责,朝廷支持。
沈瑶翻看着自己手里的信件,觉得这根本不像皇上的手笔,反倒是某些别有用心想挑拨双方关系之人动的手聊。
“皇后?”
皇后这段时间可是声名大噪,前朝后宫都能听见她的赫赫威名,连金家都不能让皇后安分下来,更何况还有儿子存活的皇上。
系统为了看京城的热闹,哪怕每天往返时间增加也要进宫晃悠,就为了那些狗血八卦。
诸如皇后发疯要对子嗣动手,其他妃嫔联手反抗,皇上旁观不管不问,前朝世家互相攻伐……
巴拉巴拉巴拉
沈瑶此时的信息收集进度可谓是林行止的数倍,故而这封信到底出自谁的手笔,她有很大把握。
“皇后真敢送信,她的后位就此到头。”
林行止觉得皇后先前的疯尚且局限于后宫而已,如今却隐隐有往前朝扑腾的意思。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自寻死路!
“真是好笑,本宫不送不挑拨,难不成这后位还能一直坐稳?”
别开玩笑了,自从她的儿子不在,后位就注定会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
皇后向来骄傲,不肯低头不肯认输,这几个月以来,她不知在后宫用了多少手段来对付那些碍眼之人。
可惜进展一向不大,皇上还是在防备她呢。
“娘娘,李公公从前殿过来,说是皇上有请。”
伺候皇后的宫女早就换了一批,眼前这人瞧着陌生又稚嫩,明显是刚被分到凤仪宫的新人。
皇后抬眸,眼神在不经意间流露出一抹厌恶,虽然很快就调整好情绪,但还是让这位宫女捕捉到了痕迹。
宫女:……
微垂的脑袋又往下埋低了些,看着坐在榻上的身影慢慢起来,宫女赶紧上前一步将人扶住。
“走吧,莫要晚了惹得皇上不喜,”皇后讥讽一笑,她自己什么事都没有,反倒吓得宫女抖了抖身子。
像这种交锋,帝后不知在这几个月发生过多少次。
皇上将大皇子的死因归在皇后身上,皇后将大皇子的死因算在整个前朝后宫,这对尊贵的夫妻,谁都没有认真替大皇子想过他的处境。
砰砰砰!!!
周围的小太监们吓得缩脖晃脑,眼睛纷纷往那扇紧闭的大门偷瞄。
“这是干什么?都站好站稳,当心惹了主子们不喜,将你们重新发配内务府。”
在宫里退货向来没什么好下场,更何况是分到前殿,冷宫和别院就是最终归宿。
李公公说完扫视一圈,自己背对着大门挺直身体。
反正主子们的生活不归他们这些当奴才的人管,是非恩怨,便看自己。
外面的马车最后还是选择进城回府。
林行止将这封密信收好,表示他们仍按自己的节奏进宫请安,再说此时宫里那些贵人想不想看见他们还两说呢。
吱嘎——
紧闭的大门打开,皇后一脸高傲地从门内出来,李公公见状赶紧迎了上去,半弓着身子送皇后离开。
“着御膳房煮些降火的羹汤送来,皇上进来火气旺盛得很,李公公可要劝皇上多保重身体。”
皇后说完又轻笑一声看了眼自己身后重新关上的大门。
李公公:……
能说什么呢?都是自己的主子,而他只是一个伺候人的奴才罢了。
继续笑着送皇后离开,李公公心里嘀咕着这对帝后到底要还闹到什么时候,一个能忍,一个挑衅,还有前朝后宫各种蹦哒闹事的势力,啧,果然一般人都搞不定呢。
“总管,圣上”
有小太监来到李公公跟前耳语两句,随后自觉地后退离开。
李公公推开大门,弓着比之前还低的身子来到皇上身边,简短又快速地将外面的事复述一遍。
皇上随意地归拢案台上的奏折,忽然提到归京的景王夫妻。
“该回府了吧。”
“上午就回了王府。”
“明日一早,去请景王入宫。”
“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