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冠毫无动静,花海中的清鸿影感知着散入万千空间的节点,那顶白冠有些黯淡,血红色的核心在其中缓缓转动,这次它的目的不是消灭——那很简单。但这一次它似乎在“了解”。
看来他这一次不会强行引动白冠了——是不是发现了白冠的问题所在……
那他这一趟是送死啊。
不过清鸿影也只是耸耸肩,他就这么死了自己也出不去,还得等,获取到的黑蛇思潮、信息海碎片、还有几道邪魔和上位投影的力量只是恢复了些许……白冠有些不听自己的了,毕竟谎言是建立在真实之上的,“新生”的梦正在一步步凝实。
真难办啊……小屑低头,“看见”花海下重重冰湖……和蜷缩的倒影。
闭上眼,“深海”在这片天地中缓缓流动,起伏的汪洋肆意恣张,它呼吸着、跳动着,宛如一颗巨大的心脏缓缓起搏,第一道“生命”的迹象浮现……
……
“公爵大人竟然真的要拥立红龙为主……天哪,塔拉王……维多利亚多久没有过塔拉王了?”即使已经过了这么多天,高速战舰上的士兵们心中对那位执掌荆棘铁冠的大人物的大手笔依旧充斥着震撼和敬佩,没有半点削减,毕竟他们是真切地感受到了维多利亚的震动。
对深池残部的处理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筛选有价值的、牺牲掉毒瘤,外界并不知晓塔拉内部对深池的处理是如此的安静高效,威灵顿端得很高,表面上对深池的控诉与打击如疾风骤雨,实际上布局的对象早已扩散到了维多利亚的每一位公爵——无论支持与不支持,威灵顿都不会在这个时候犯错,这是一场豪赌:
血色战争创伤了各大公爵的军队,首当其冲的斯塔福德和开斯特想要发难就得考虑自己会不会被推到牺牲的位置,而对所有的公爵来说,介于收获季即将到来为了借战争之口压下粮食的收购价格,这些天存粮的消耗不可谓不低,而威灵顿显然不是一个短期的对手,哪怕公爵联手,染着高卢血的“铁公爵”的威名的震慑也并不会因此减弱。
而公爵并非一心,甚至其中几位隐隐还有偏向威灵顿——或者塔拉——的迹象,当威灵顿背地里暗示了莱塔尼亚边境的选帝候后,另一支军事强大的温德米尔不得不率领侯爵回边境对峙他们的野心。
“千丰城的事……你怎么看?”士兵们彼此沉默了,所谓“深池阴谋”不过是为平民给一个交代,给一个可以口诛笔伐的对象,而距离真相更近的他们,自然明白这是公爵计划中最狠毒的一步血棋。
釜底抽薪,没有粮食,谁能支撑一场长期战争?接受纳斯尔沙粮食就等于认同威灵顿的说辞,拒绝纳斯尔纱的粮食就要对外大量进口,莱塔尼亚对飞地虎视眈眈必然会控制数量和价格,而卡西米尔自己也应付了血色祸乱的余波怨念颇深,再远的国家开销支出将变得巨大,更加无力开展战争。
在这个时刻,人命连草芥都不如,这个被其他公爵束缚在“公爵”身份枷锁中的男人选择了用哀鸿遍野换塔拉飘扬的旗帜一片。
只是……胸口里不安的到底是什么?面对某些问题哑口无言剧烈抽痛的那个器官……是什么?
是良心吗?
“……过去那段我们抬不起头的时间里,他们做得比我们过分多了。”甲板上的这场对话最终还是以回避的结论结束,说实话,他们的闲谈已经违反了纪律,不过最近公爵大人也格外宽容,短暂的交流宽慰了焦躁的心理,他们再次回到了严阵以待的高度戒严状态,没过多久,交班的时候到了。
士兵彼此敬礼,却在张开口的瞬间感到窒息,言语破碎在了泡沫般的空气中,化为片片分不清的杂音,就连空气也变得浑浊起来,不安在此刻撕破现实,惊恐的他们第一时间拉响了警报——
然而宛如青烟般,警报声歪歪扭扭地在空气中爬了一段距离,根本无法起到应有的作用,不过这样的恐怖事实似乎不只发生在甲板上,很快恐慌的士兵们和大小长官都冲上了甲板。
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毫无疑问他们正处于最紧张的非常时期,眼下也很明显是遭遇了某种袭击——可他们根本没看见袭击者的身影,只有不安和对未知的恐惧正在肆虐生长。
伴随静谧蔓延的还有压力,每一个被静谧笼罩的士兵都感到血管负荷着看不见的压力,痛苦、躁动在盘踞,身体的状态变得极差,意志力相对薄弱的甚至已经倒下休克,无法承受这份躁动的塔拉士兵在甲板上打滚、撞击自己的脑袋,无声地呼号着。
但影响也止步于此,身体素质强大的军官们正强忍不适组织纪律,试图查明原因。
破碎的杂音中,眼球充血的士官冲到控制室启动通讯设施,信号的发出却像是投入了深邃的大海,连一圈涟漪都没有激起,海面起伏着,宛如一头巨兽正在悠长地呼吸。
风声不见了。
单薄的身影从变得厚重的空气中浮现,他出现在了高速战舰群的防线之后。
顺应着胸中呼啸的情绪,声音从“海洋”中溢出,突破了梦与现实的边界,从少年胸前涌出,然而山呼海啸的壮观并未出现,山峦云海、城邦战舰的声音都彻底消弭无形,万籁俱寂,只剩静谧。
白冠在休眠中,凌等闲无法驭使,但当他义无反顾抵达纳斯尔纱时,积攒的情绪几乎无法抑制,顺应他的想法,将眼前的困难“瘫痪”,让他从障碍中穿过……去找最核心的人,讨要一个说法。
……这大抵就是伊莎玛拉说的“种子”吧。凌等闲并不是完全没有头绪,但此刻,他来不及深究。
高速战舰甩在身后,踏入纳斯尔纱这座城市,每当感知到集结的士兵时他便会被厚重的空气藏匿,避开了普通人的感知,也选择了相对隐秘的路线,他的目标是那面飘扬的塔拉红龙旗帜,没来由地,他觉得“邀请”他的德拉克一定是在那里等他。
“静谧”的影响在渐渐减弱,但凌等闲没想过后退,也没指望这样有利的条件会一直保持下去。
第一个出现在眼前阻拦他的菲林颤巍巍地举起法杖,他有些意外,但并未在意,随着深入他被精锐发现是迟早的,他要找的人并不是蔓德拉,她也不像是真正参与其中的角色。
白焰的出现让静谧的空间出现了松动,他抽出白剑,没有喝令蔓德拉让开,因为那是白费口舌,寒意刺痛菲林,蔓德拉发出了一声夹杂着畏惧和愤怒的吼叫,诡异的静谧的封锁被突破,剑光闪动,刚刚凝结的土石造物就被斩破核心,溃散一地。
第二剑挥出,凌等闲和蔓德拉身影交错而过,白剑顺势归鞘,蔓德拉的表情混杂着恐惧和不甘,跪倒在地,土黄色的术式光芒随着法杖的一分为二一同土崩瓦解,她捂着小腹渗出的鲜血,低吼出声:
“那和领袖没关系!是雄辩家作的决定!亲手按下按钮的人是他……还有我。”
“……雄辩家已经死了,对吗?”少年面无表情,步伐一刻不停,“而你还活着,不要逼我杀你。”
蔓德拉在那个峡谷里也自发感染了矿石病,失去法杖依旧可以强行施法。
“……为什么一定要去找她……塔拉、塔拉被维多利亚吞食的日子还不够多吗?!”蔓德拉挣扎了两下,却没能站起,凌等闲下手没有给自己添麻烦,等她想要拼命时,那个一刻不停的背影已经快看不见了。
蔓德拉并非真的弱小到不是他一合之敌,只是他见过她太多次施法,蔓德拉也没有经过真正的系统性训练,术式的施展内核都是同一路数,她输在凌等闲太熟悉她的法术,又有着足够精准的剑术。
但最大的原因恐怕是她一开始就没有赢他的信心。
凌等闲想起被提到雄辩家,秋风萧索,风声在渐渐回归,静谧在一点点解除,原本在被蔓德拉发现之后他就已经做好了过关斩将的准备,然而实际上他的道路却畅通无阻。
他很快想通,终于抵达纳斯尔纱飘扬着旗帜的城堡,踏入一览无遗的楼前空地,步伐放缓些许,他抬头看向建筑,红龙的旗帜飘扬着,盘踞着,一道身影带着紫色的火光投来目光,似乎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
纳斯尔纱的城堡并不算特别高,但他没有登楼的想法,只是抽出了剑,噬孽入手。
他原以为拉芙希妮也会怀着纠结的心在路上阻拦他,然而并没有。
凌等闲冷笑两声,猜到了爱布拉娜的想法,背后升腾起熊熊燃烧的白焰,与张扬的紫火分庭抗礼,映亮了纳斯尔纱的天空。
随着施法,感知放大,凌等闲察觉到了反应极快抓住时机开赴而来的各大公爵军队,也感觉到了爱布拉娜的潜藏在微笑表情下的危险想法,白焰,正在卷动纳斯尔纱。
德拉克腾空而起,带着瀑布般的死火坠下,白焰呼啸而上,剑与枪相撞爆发出重重焰浪,身影分离,爱布拉娜枪尖一摆原地稳住身形,凌等闲带起一道火焰漩涡双腿在地面犁出了两道痕迹,只一合,优劣势便清晰判定。
“远道而来的飞羽,是什么令你驻足?”红龙不紧不慢,慑人的眼眸喷吐着火焰,嘲笑着他的愚蠢。
洁白的烈焰包裹周身,最后在凌等闲身后汇聚成燃烧的羽翼,面对德拉克的讽刺,他只是咬牙切齿地还击:
“不平路,不平事。”
自有不平客。
‘一点明亮的星子若隐若现,火苗天生和光明与热量相伴,火苗会蔓延、腾烧,它有着无穷可能。
灾难或者希望,痛苦或者淬炼,它都可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