娟姐站在东风货车车顶,凛冽的寒风卷着她的声音,像带了尖刺的号角,刺破了路口的僵持。
她每说一句,就有几个原本躲在远处观望的村民往前挪一步,手里握着锄头、扁担,眼神从犹豫变成了愤懑。
“孙长浩!去年你扣了张老栓三个月工钱,说他烧的砖不合格,转头就把那些砖卖给了邻村盖房,这事你敢不认?”
娟姐的声音陡然拔高,目光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张老栓。
“还有上个月王寡妇家孩子生病,想预支半个月工钱,你不仅不给,还放狗追她,这事谁不知道?”
人群里顿时炸开了锅。
张老栓红着眼眶往前站了站,攥着锄头的手青筋暴起怒道:
“没错!他还说我要是敢闹,就把我赶出砖厂!”
王寡妇也从人群后挤出来,怀里抱着孩子,声音发颤:“那狗差点咬到我家娃!我到现在都不敢从厂门口经过!”
孙长浩脸色由红转白,指着娟姐气急败坏地吼:“你胡说!这些都是假的!是你编的!”
可他的声音在越来越多的声援里,显得格外单薄。
几个原本跟着孙长浩来的工人,悄悄把手里的铁棍往身后藏,脚步往后退了退——他们家里,也都或多或少被孙家压榨过。
邓哥趁机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孙庆痛得“嗷”了一声,冷汗顺着下巴往下滴。
邓哥冷冷地看着孙长浩:“孙厂长,你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天经地义’?今天要是不把克扣的工钱还给大家,你觉得你能走得掉?”
孙长浩看着围上来的村民,又看看被钳制住的孙庆,额头上渗出了冷汗。
他咬着牙,心里却在飞快地盘算:现在硬拼肯定不行,得先把孙庆救出来,以后再找机会报复。
孙长浩猛地一拍大腿,脸上挤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乡亲们!是我糊涂!是我管教不严!”
他说着,上前一步想拉孙庆,却被邓哥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克扣的工钱,我明天就给大家补上!一分都不会少!”
孙庆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父亲是想缓兵,忍着痛,含糊地说:“对…对不起…工钱我爸明天就给…邓哥,你先放了我吧…”
孙长浩立刻举起手,赌咒发誓:“我孙长浩对天发誓!明天太阳落山前,肯定把工钱给大家补上!要是没做到,就让我出门被车撞!”
邓哥看了看周围的村民,又看了看孙长浩:“好,我暂且信你这一次。但你记住,要是明天没做到,我第一个不饶你!”他说着,缓缓松开了手。
孙庆揉着被捏得发紫的手腕,恶狠狠地瞪了李国庆一眼,跟着孙长浩就想走。
可刚走两步,张老栓就拦住了他们:“孙长浩,你现在就把我的工钱给我!我等不到明天!”
其他几个村民也跟着附和:“对!现在就给!谁知道你明天会不会跑!”
孙长浩脸色一变,强装镇定:“我家里现在没那么多现金,明天我去银行取了,亲自送到大家家里,行不行?”
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拉着孙庆就想往拖拉机那边走。
邓哥看出了他的心思,却没有阻拦——他知道,现在把孙长浩逼急了,反而会出乱子。
等明天孙长浩兑现承诺,要是敢耍花样,再收拾他也不迟。
当天晚上,孙长浩家里的灯亮到了后半夜。
孙庆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坐在沙发上,一脸的不甘:“爸,我们凭什么给那些穷鬼钱?还跟他们道歉?这口气我咽不下!”
孙长浩坐在椅子上,抽着烟,脸色阴沉:“你以为我想?今天要不是邓志刚和那个臭娘们搅局,还有那些村民跟着起哄,李国庆早就被我们收拾了!”他把烟蒂摁在烟灰缸里,眼神阴狠,“现在硬拼不行,得想个办法,把邓志刚和李国庆一起解决了!”
孙庆眼睛一亮:“爸,你有办法了?”
“我听说这个邓志刚以前在外地打工的时候,跟人打过架,把人打成了重伤,后来躲回了村里。”孙长浩压低声音,“我明天就去派出所举报他,说他是在逃犯!到时候警察把他抓走了。”
“那李国庆呢?”
“他?今天你没到的时候,我已经挑拨他和王明发了。”
“怎么挑拨的?”
“我说他是王明发的走狗,啥都听王明发的。”
孙庆兴奋地拍了下手:“爸,太好了,真妙!可是那克扣的工钱咋办?明天要是不给,那些村民肯定又会闹。”
“给?我怎么可能真给他们?”孙长浩冷笑一声,“明天我就说家里的钱被偷了,暂时拿不出钱,等抓到小偷再给。那些村民都是些软骨头,多拖几天,他们就不敢再闹了。”
父子俩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邓志刚被警察抓走、李国庆被他们欺负的场景。
他们却不知道,窗外的刘大爷晚上出来找猫,正好听到了孙家父子的密谋,恰巧刘大爷的家与邓哥租在县里的房子紧挨着。
刘大爷气喘吁吁地跑到邓哥家,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邓哥和娟姐。
邓哥听完,脸色一沉:“我就知道孙长浩那老东西没那么老实!”
他当年确实跟人打过架,但那是因为对方欺负工友,他出手帮忙,后来双方私了了,根本不是什么在逃犯。
孙长浩这是想捏造事实,把他送进监狱。
娟姐也急了:“那咋办?要是警察真信了孙长浩的话,把你抓走了,我们就完了!”
邓哥想了想,眼神变得坚定:“不能等孙长浩去举报,我们得先发制人!”
他转头看向娟姐,“你明天一早,就去村里把大家召集起来,让张老栓、王寡妇他们把孙家压榨工人的证据都拿出来,然后我们一起去派出所,把孙长浩的罪行都告了!”
“好!”娟姐立刻点头,“我现在就去通知张老栓他们,让他们准备好证据。”
这时,邓哥突然犹豫了一下,“等等,等明早跟国庆商量再决定。”
娟姐说道:“国庆,在医院躺着,明天还不一定能出院。我看,还是我们先把事情处理好,等国庆出院再说。”
“国庆又没啥大事,只是找个地方休息而已。只是他那辆汽车,估计是要报废了!”
“人没事就好,国庆太不容易了,是个好小伙,咱们可得要帮帮他。”
“是呀,要不是他,咱们的货车哪有货啦!”
第二天一早,娟姐就挨家挨户地敲门,把孙长浩父子的密谋告诉了村民。
大家一听,都怒了。
原来孙长浩不仅想赖掉工钱,还想害邓哥!张老栓找出了当年孙长浩写的欠条,王寡妇拿出了被狗咬伤的病历,其他村民也纷纷找出了孙家压榨他们的证据。
邓哥带着村民,拿着证据,直奔派出所。
而另一边,孙长浩刚洗漱完,正准备去派出所举报邓志刚,就听到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他以为是警察来了,赶紧开门,却看到了邓哥和一群怒气冲冲的村民。
孙长浩脸色瞬间惨白,转身就想往屋里跑,却被邓哥一把抓住:“孙长浩,想跑?跟我们去派出所,把你的事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