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炽森林深处，幽暗山洞被一团跳动的火焰骤然照亮。洞中央，一头褐毛白肢的魁梧大牛遍体鳞伤，深可见骨的伤口渗出暗红血珠，它前肢紧紧环抱着一只不过两月大的昏睡牛犊，身后另一只幼崽也已伤痕累累，却仍倔强地昂着头。
“白夫人，我本无意伤你们性命。” 拦在洞口的宁小泽声音冰冷，“只要交出增幅令，你与幼崽随时可走，哪怕只是告知藏匿之处。”
被称作白夫人的大牛抬眼，眸中淬着怨毒，剧烈喘息着缓解脱力的身躯，却仍字字铿锵：“难道你忘了圣灵祖训？”
“万年前，不也没有么？” 宁小泽的耐心濒临耗尽，惨白如纸的脸庞毫无血色 —— 为将白夫人逼至此处，她显然已付出惨痛代价。
“否则怎会功亏一篑！” 白夫人的嘶吼像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中宁小泽的软肋。一道灵气光波骤然袭来，却似试探般力道轻柔，被白夫人身形微侧便轻巧避开。
许是这一击泄了些戾气，白夫人的语气缓和几分，苦劝道：“小泽，万年光阴已逝……”
“闭嘴！” 厉声截断的呵斥裹挟着怒火，第二道攻击接踵而至。这一次，白夫人不躲不避，用宽厚的脊背死死护住怀中幼崽，褐毛被灵气扫过，簌簌落下焦黑的碎末。
“你没资格评判我们！” 宁小泽的声音里翻涌着压抑的狂躁。
白夫人望着她眼底失控的红，知道再多劝言皆是徒劳，神色骤然黯淡，冷声道：“我说过，增幅令早不在我夫君手中。在谁那儿，你该比我清楚。”
宁小泽心头一沉 —— 她何尝不知自己或许只是他人手中的枪？可白夫人接下来的话，却像惊雷劈开迷雾：“我再奉告一句：灭族之战从不是因集合令而起，而是当灭族之战该来时，集合令才会现世。”
“若我要的，并非灭族之战呢？” 宁小泽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转身向外走去。白夫人先是一怔，望着她消失在洞口的背影，片刻后，洞外传来撤军的号令，她紧绷的身躯才骤然松懈，望着身后的幼崽，终于脱力般瘫倒在地，粗重的呼吸里混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少主，那支人类队伍怎么办？” 海尔蒂斯追上前，语气急切。
宁小泽摆了摆手：“无妨。此事已让我们损失惨重，不必节外生枝。”
“可他们已纳灵五枚凝血，再不阻止……”
“要不，这些人交给你处理？” 宁小泽侧目瞥去，语气里的威压让海尔蒂斯瞬间噤声。她这才惊觉自己僭越，慌忙垂首。
“若你能顶着内伤搞定这帮人，这功劳我现在就记给你。” 宁小泽的声音冷了几分，“还需我教你做事？”
海尔蒂斯抬眼时，正对上宁小泽眸中不容置喙的威严 —— 那不仅是少主的身份，更是绝对实力的压制，让他一时竟有些恍惚。
待海尔蒂斯领命离去，一旁的大胖子才怯怯开口：“少主，您留着他们……”
“我们确实低估了他们的天赋。” 宁小泽长叹一声，望向人类队伍所在的方向，“但现在动不得。等他们替我们办完了事，再杀不迟。”
“恐怕到时候……”
“那也没办法。” 宁小泽转身望向密林深处，语气里透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眼下正是用人之际。消灭他们的法子有千万种，相较计划，这点代价尚可承受。”
不远处的树丛后，应兰天早已察觉异动，却不敢贸然探查。身旁的罗觉却气定神闲，仿佛周遭的暗流与他无关。虽未触及南炽森林核心，可连中部地带都隐现深不可测的大佬，谁也说不清这片森林正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此时，浮毅的纳灵终于完成。罗觉这才缓缓起身，沉声道：“目的达成，尽快撤离。”
应兰天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 怎会有人对周遭的危机如此淡漠？可罗觉半句不提，他也无从追问。方彦等人的目光在两人间游移，权力交接的微妙让气氛有些凝滞，直到应兰天挥手示意 “撤”，众人才如梦初醒。
应兰天带头向森林外围疾冲，速度提到极致，还不忘回头提点同伴。方彦等已达凝甲境的尚可跟上，可周子亢等仍在胄师水准的队员，实在难承这般速度，让他心头愈发焦灼。
罗觉却似胸有成竹，望向远处暗中注视的宁小泽，竟微微颔首 —— 他也未曾想过，有朝一日会与圣灵达成这般默契。
当队伍终于彻底摆脱南炽森林的阴霾，抵达一座偏远城镇时，应兰天悬着的心才落地。找好民宿休整两日，他终究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罗执事，为何这次纳灵如此顺利？圣灵竟毫无反抗？”
“很简单，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一件比杀我们更要紧的事。” 罗觉的语气带着笃定。
“你怎会知晓？还有什么事比杀人类更重要？” 应兰天追问不休。
罗觉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这是圣灵的内务。至于我为何知晓…… 我们与那三人初见时，便已达成协议：我们为他们充当信号员，他们以六枚凝血作为报酬。”
“可是……”
“没有可是。” 罗觉打断他，语气干脆，“他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而他们的事，我也不知详情。” 应兰天见再问无益，只得作罢。两日休整后，队伍马不停蹄赶路，再未耽搁。
仁宣帝国首都罗郡，又名闻罗，乃鸢州八郡之一，与另外两城并称帝国三大繁华地。踏入罗郡城门，罗觉带着十二人直奔跃龙山庄。应兰天交代好后两日的行程，便悄然离去。
跃龙山庄，是帝国每年选拔圣灵队伍与恩科圣灵师的圣地。鸢州其余七郡每年各推一支队伍参赛，加上固娲战队，正好八支。
作为首支抵达的队伍，固娲战队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山庄的修炼区在罗郡不算最大，却比南郡的场地奢华数倍 —— 各式修炼场错落有致，常驻圣灵师与专职导师随处可见。即便是方彦等人，也暗叹此地确实是修炼宝地，连罗觉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三日苦修，周子亢等人陆续晋至胄师十颗耀星，已触碰到猎杀圣灵的灵界点。但眼下最要紧的，是应兰天口中 “最后一场应试”—— 皇家学院的入场券。
此时，其余七支队伍已悉数到齐。皇家学院并未给他们互通消息的时间，可另外七支队伍早有交集，彼此底细大致摸清。唯独突然出现的固娲战队，像滴入清水的墨滴般格格不入。更因 “潜在夺冠热门” 的名头，尚未登场便已被无形的敌意包围。
赛事信息少得可怜，除了姓名与年龄，连圣灵相关的只言片语都无。
“这搞什么？跟开盲盒似的，连提前协调都做不到。” 康建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满脸无奈。
方彦沉吟片刻：“比赛形式不必在意。我们只需安排好成员调度 —— 我们看不到他们的信息，他们亦然，还算公平，只是耗时会久些。”
“你确定？” 李肙挑眉反问。
方彦顿了顿，示意她继续。
李肙扫过众人茫然的脸，苦笑解释：“这里不是联赛场，没那么多公平可言。我们是外来客，他们是主场。想查我们的底细，几个时辰便够。我们的场次在明天第一场，足够他们针对性布局了。”
“不至于吧？！” 康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坐直身子。
“有什么可惊讶的？” 李肙瞥他一眼，“世家子弟管辖的地界，论查人，除了帝国中枢，谁比我们更熟？”
一句话点醒众人 —— 地头蛇的信息网，远非外来者能比。
“说说吧，怎么应对？” 周子亢将话题拉回正轨，眼下人员调度才是关键。
方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第一场，不可暴露全部实力。我暂定派浮毅、康建、辰壕、阮贝贝、王杰、李肙出场。”
“会不会太冒险？” 周子亢率先质疑，“若第一场就出局……”
方彦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继续道：“我的想法：其一，牙隹与阮贝贝二选一出场，且不到最后一场，另一人绝不露面，你们俩商量好；其二，若首场顺利，凝甲圣灵师出场不超过三人，意外情况另说；其三，子亢，我可能会尽量延后你的出场 —— 原因你懂，希望你理解。”
提及此事，周子亢的眼神微动，却很快平复，点头道：“我明白，听凭队长安排。” 方彦欣慰颔首，众人皆知周子亢的顾虑，也不再多言。
他转向阮贝贝与牙隹：“你们有异议吗？牙隹若有想法，尽管说。”
“不必。” 牙隹的回答干脆利落。并非她有多么顾全大局，而是她一族本就与方家荣辱与共，此刻自然唯方彦马首是瞻。
“若无其他意见，各自休整，准备比赛。” 方彦一锤定音。
正如李肙所料，固娲战队的十二人名单已摆在生肖战队的桌案上，信息详尽得惊人。只是其中数据滞后了半年 —— 此次纳灵的进展并未录入，每人的实力等级被普遍低估了三颗耀星以上。
一名瘦骨嶙峋的男子斜倚竹竿，看似摇摇欲坠，眼神却锐利如鹰：“三名龙族圣灵师，都是胄师七颗耀星。十二人清一色胄师，发展竟如此均衡，不简单。”
“奇怪的是，队长竟不是这三人中的一个。” 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背靠墙壁，瓮声瓮气地说，“按规矩，队长得实力与领导力兼具，副队长得懂谋略规划。方彦和周子亢，看着都不太够格吧？”
“单论胄师七颗耀星，当队长也说得过去？” 一个贼眉鼠眼的小个子咂咂嘴。
虎背熊腰的汉子立刻反驳：“同等水准，龙、凤、凰圣灵师先天占优！没硬本事，想在这赛场立足，简直做梦！”
“队长，” 瘦竹竿突然站直，身形竟意外挺拔，“建议重点盯牢方彦。今年赛制，前三场是抽签排名赛，得赢两场才能保底晋级四强，后面可就是淘汰赛了。咱们得先拿下这场。”
主位上的壮汉终于开口，声音如洪钟：“没问题。都给我打起精神，拿下各自的对位！”
话音落下，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重了几分 —— 一场无声的较量，已在开赛之前悄然打响。
天刚蒙蒙亮，两派十二人已在赛场两端对峙。晨光从高处窗棂斜切进来，在地面投下狭长的光影，恰好将双方分割成明暗两半。
生肖战队的阵容直到比赛开始的时候才知道他们的调配和人员信息：
队长佟泽桓立在最前，二十四岁的年纪却生得近三米高，苍南昊王的圣灵气息让他浑身肌肉贲张，肩背的轮廓像块被巨斧劈开的黑石，头顶那对弯角泛着冷光，竟与人头一般大小；副队长尚景文站在侧后方，同样二十四岁，长臂猿猴的圣灵让他身形颀长，手中青竹杖足有两米，竹节处缠着银线，若戴上斗笠，倒真有几分云游侠士的模样；最惹眼的是缠在青竹上的祝鸢，二十三岁，竹叶青圣灵赋予她蛇般妖娆的曲线，肌肤白得近乎透明，身躯真就如灵蛇绕竹般环着杖身，吐息间带着若有若无的腥甜；上官天慕的粉眉在一身雪白绒毛里格外扎眼，粉眉玉兔的圣灵让她看起来娇俏可爱，可那双红瞳转动时，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狡黠；杨先卓的虎魄圣灵几乎要撑破衣衫，二十四岁，两米五的块头仅次于佟泽桓，古铜色肌肤上的虎纹随着呼吸起伏，每一次握拳都能听见指节碾动的脆响；霍大海的尼加拉犬圣灵倒有几分俊朗，白毛覆体，唯头顶一撮灰毛如火焰跳动；最年长的呼延锡反像个老者，妙手山羊的圣灵让他皮肤皱如老树皮，二十四岁的脸庞上，那双小眼睛却亮得惊人。
这便是固娲战队能拼凑出的全部信息。可他们看不见的是，方彦、浮毅、辰壕三人早已突破胄师界别，凝甲的灵光被刻意敛在皮肉下 —— 当近半数队员相差整整一个境界，战术的弥补便成了难如登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