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野岭,破败小庙,荼九野庙之外顿了一下,对视一眼,冲卫一点了点头。
卫一当即抬手,复杂的火字符一闪而逝,熊熊烈火喷涌而出,整座破庙顿时落入火海。
藏身其中的楚无言低笑一声,看了一眼在火海中微微摇晃的神像,抽出一页故纸。
‘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
眨眼间,他所在之处便一片安宁平静,仿佛身处世外桃源,存在感也降到最低,几乎无法察觉。
供桌之上,神像剧烈的摇晃起来,就在火焰即将舔舐其上时,骤然一停。
紧接着便是无数的血光,这光芒色泽太艳,压过橙红的火焰,将整座矮山都染上了血腥的气息。
荼九二人只来得及露出一抹骇然的神色,就被血光缠绕,禁锢了周身才力。
“小子——”
神像咔咔作响,转瞬裂开成无数碎片,红袍曳地的恶神从中踱步而出,一步便到了荼九眼前,捏着他的下巴仔细打量:“好久没碰见胆子这么大的人类了。”
荼九瞳孔紧缩,面色苍白堪怜:“你是——”
“嘘——”
红衣人竖起食指,抵在狰狞的面具之前:“你知道的,不能说。”
荼九的呼吸因为恐惧而不自觉的急促起来,他狠狠咬了一下唇瓣,才在腥甜的气息中稳住心跳:“我并不是故意毁坏阁下神庙,是有个小贼故意陷害,请阁下看在荼圣的面子上,饶晚辈一命,来日晚辈必定为阁下重修庙宇,重塑金身——”
“好呀。”
红衣人低笑一声,手指滑过青年昳丽的眉眼,方才嚣张的神色染上恐惧,反倒不减姝色,更添几分楚楚动人:“正巧我身边还缺一个神侍,便宜你这小辈了。”
“不!不要!”
荼九骇然失声,心中一狠,发动了藏在怀里的玉牌。
“十月原野枯,连山起狂烧。
高焰过危峰,飞火入遐峤。
玉石被焚灼,谁能见辉耀。
猿猱失轻捷,亦不暇相吊。
长风又助恶,怒号生万窍。
炎炎赤龙奔,划划阴电笑。”
玉牌骤然碎裂,一道苍老的声音凭空传来,原本被血色压过的火焰瞬间狰狞起来,转眼间便从破庙蔓延而出,将附近的几座矮山全都笼罩在烈焰之中,火焰如云倒卷,升腾入夜空之中,灼热的温度在呼吸间就把山中的动物与植物灼烧成灰。
藏在破庙一角的楚无言脸色凝重,却不敢擅自动作,只是悄然注视着门外的红衣人。
“你们荼家只会这首诗吗?”
面对如此恐怖的山火,红衣人却只是嗤笑一声:“看来荼家真是没落了,连一首更有威力的战诗都写不出来。”
荼九周身的血光已经被灼烧殆尽,此刻连退几步,正要寻机逃跑,地底却忽然窜出几根粗壮的树根,将他死死扯住,往破开的地洞里拉扯。
“卫一!”
被血光掐住脖颈的暗卫动了动,掌心浮现一抹不详的乌光。
“我能帮你解除奴印。”
红衣人轻笑一声,见到那抹乌光渐渐黯淡,便挥手松开了束缚对方的血光:“只要你把这位小公子的文种废了,亲手送到我的手里,从此以后,你就不再是卫一了。”
一身灰衣的暗卫踉跄几步,稳住了身子,艰难的喘匀了气息:“我、我有奴印,不能对公子动手。”
“这个简单。”
宽袖拂过半空,卫一摸了摸不再灼热的额头,神情恍惚。
奴印被压制了,莫非这人真的能解除奴印?
只要——
他看向不远处,青年狼狈的被树根缠住,神情惶然,再也不见往日的喜怒无常与高高在上。
只要毁了荼九的文种,他就能够自由了。
眼看着暗卫的脸上出现动摇,脚步微微挪动,似乎想要靠近,荼九咬紧牙根,冷声命令:“卫一!你敢!”
卫一顿了一下,垂下眼帘,似乎有些犹豫,但他很快就重新迈开脚步,缓缓靠近青年:“公子,卫一动手很快,不会疼的。”
他俯视着倒在泥地里,无比狼狈的青年,目光复杂的抬起了手。
荼九瞳孔微颤,恐惧几乎要把他整个吞噬。
一旦失去了文种,他就将沦为废人,而且还会被那恶神带走,不知要遭受怎样的侮辱折磨。
与其这样,倒还不如一死了之!
他手指微颤,闭上双眼就要自爆文种。
可——
没有动静。
他根本无法引动才力。
对上青年绝望的目光,红衣人轻笑一声:“性子倒是烈的很,可惜,好不容易碰上个合心意的神侍,我可不会让你就这么跑了。”
卫一的手已经靠近,荼九惨笑一声,垂下眼睫。
“公子快走!”
暗卫的声音骤然响起,他只觉身上一松,本能的开口吟诵:“胡马大宛名,锋棱瘦骨成。竹批双耳峻——”
红衣人目光一厉,两道血光转眼射出,一道贯穿胆敢欺骗他的暗卫,一道将那不听话的青年狠狠甩出,砸进了破庙之中。
荼九的脖颈被血色的链条锁住,只能无力的倒在废墟中轻咳,他茫然的看着身边事不关己的楚无言,心中被无尽悔意淹没。
如果早知道,他绝对不会这么轻率的动手,更不会为了保密自己亲自出手,以至于陷入这等绝境之中。
“楚无言——”
他压抑住撕裂的喘息,唇角溢出一抹艳红,手指无力的探向一脸冷漠的男人:“杀了我。”
楚无言不由怔了一下。
许是见他无动于衷,那青年神情惨淡,狼狈的往这边爬了一点,颤抖的指尖触碰他的鞋尖。
“求你,楚无言,杀了我。”
红衣人见此,低低一笑,饶有兴味的停住脚步,显然对楚无言的抉择很有兴趣。
楚无言低下头,目光落在青年充斥着绝望与恳求的眸中,一时间竟有几分动摇。
说时迟那时快,荼九目光一冷,狠狠捏碎了一块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