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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海戍头空有月,黄沙碛里本无春。

星光河谷。

牛大春一手倒拖着染血的大刀,一手牵马,跨过地上横七竖八堆叠的尸首,就在这小丘顶上,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儿,一屁股坐了下来。

小丘下,千骑纵横驰骋旷野,杀声雷动纵横捭阖,刀剑之中,铁蹄之下,士气崩溃的高原子民,再无反抗之力,只剩狼奔豕突。

牛大春对这司空见惯的一幕视若无睹,只是出神地看着脚边的一抹小白花,一时间心醉神迷。

春天已经过去了吗?

自荒凉大漠而入雪域高原,不觉间已从季春来到了仲夏时节。

寒谷回春,红肥绿瘦,又怎能不令人开怀?

这年头的战役,前期准备久,行军赶路久,周旋对峙久,但真打起来,从两军相接到分出胜负,往往也就半天到一天的事情罢了。

半天时间,便足以血流成河。

好在,这种动辄十万、几十万人马,相当于决定国运的大型战役,不会轻易仓促而起,也与牛大春无关。

待清扫了大漠边缘所有的吐蕃前进营地,这厮便带领着千余杂牌骑兵,进入了吐蕃高原,开始了他的狩猎之旅。

这群猎人,说是杂牌军,当真一点也不为过,盖因其队伍构成成分相当复杂:其中既有安西军的唐军悍卒,也有明教的精锐弟子,既有大漠上慕名而来的马贼、部族武者,也有一路上被解救,对吐蕃贵族充满仇恨的奴隶勇士。

只是高原辽阔,大战之前又有小战,部族间又互相支援,故攻守几经易形,追击与缠斗并存。

战争毕竟不是一个人的游戏,也因此,纵使牛大春个人再勇猛善战,队伍的人数也一直保持在千人左右,还随着战斗的激烈与否,上下浮动。

当然了,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此番孤军深入高原作战,既无接应,又无后援,轻骑转进才是根本道理,也就没法携带更多的粮草辎重。

想想吧,若是上万骑兵,光是每天收集人与马的食物,就要将方圆数十里内的村庄劫掠一空,而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这点粮草顶多也就能维持个一两天。

接下来若是战事不顺,停滞不前的话,收集范围只能越来越广,消耗的粮草也越来越多,直到最后,整个大队人马“嘭”的一声,瞬间垮掉。

那还是在人口众多的中原地区,再将这场景换到地广人稀的高原,那后果,想想就令人不寒而栗。

作为书面影视“军事家”的牛大春,岂能犯这种错误?

眼前的雪域高原,与他前世印象中的圣洁与虔诚全然不符,举目所见,不仅贫瘠,甚至残破不堪,偶尔可见一片片龟裂丘陵,一排排起伏的山岩,偶有小河流淌其中,那便是生命繁衍的圣地,同时,也是万物血腥的厮杀场。

环境的极端恶劣,造就了高原上生物无与伦比的野兽直觉,凶悍而又富有忍耐力,毕竟,饥馑才是最狰狞的死神。

而最凶残的野兽,则生活在人口最稠密的地方。

牛大春等人的狩猎目标,从始至终,便是那些部落贵族,以及寺庙里以漫天神佛之名,高高在上放牧子民的喇嘛。

一路转战三千里,他已记不清经历过多少次大小厮杀,刀下的亡命之魂又有几何,身后陆续加入的同伴,可能连名字都未来得及记住,便永远留在了这片雪域,自部族与寺庙中解放的,满脸麻木的奴隶,更是数不胜数。

他永远也忘不掉,当他劈开寺庙中那满是血腥的密室,蜷缩在角落干瘦的孩子,颤颤巍巍地感受着第一缕阳光,那发自内心的纯洁微笑。

以及,轻放他手心的那朵,早已干枯的野花,一如眼前。

牛大春摘下脚边的小白花,闭眼,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可惜,战场上刺鼻的血腥味,完全盖过了小小野花淡淡的清香。

这时,一道身形自小丘下飞来,身姿轻盈灵动,拉着重重残影,突兀地停在他五步外。

“牛大侠,残敌已被追杀殆尽,接下来……”

牛大春似无所觉,随手将野花丢入口中,咀嚼了两下,这才不紧不慢地缓缓睁眼:

“陆姑娘,洒家早就说过,都是一起扛刀的兄弟,何必搞得如此生分?”

“礼不可废。”

“行吧,随你……”

牛大春起身伸了懒腰,拍了拍身后凑过来的马头,这才看向面前的女子:“接下来做什么,还需要洒家过问吗?老规矩,五成战利品分发给弟兄们,那些解救的奴隶,交给你明教了。”

陆烟儿,明教圣女,教主陆危楼之女,也就是牛大春面前这个蒙面的波斯女子,一身白袍,红巾裹面,从上到下遮掩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碧蓝色的大眼睛。

此番明面上纵横雪域的仅有千骑,暗地里,明教不说倾巢出动,七八成的人手,都已伴随着牛大春他们的狩猎脚步,散落在高原各处。

熊熊燃烧的大光明圣火,在这片被血脉贵贱、吐蕃佛教,压得暗无天日的高原上,还是很有市场的。

尤其是在头顶的统治者们被一扫而空,被解救的农奴们茫然无措之时,代表希望的圣火燃起的那一刻,伴随着明教弟子们狂热而虔诚的祷告,那抑扬顿挫的排比句,很容易便能引发共鸣,其洗脑进程,简直不要太快。

旁观过两次祷告的牛大春,都忍不住脚趾抠地,那狂热的场面,简直比后世成功学大师的那句‘听懂掌声’还要离谱。

不过想想也是,连义务教育普及的后世,都绝不了层出不穷的传销、直销、电诈、pua,更别说在这个知识封锁,九成九的人们都活在蒙昧的野蛮时代了,专攻人心的教派,还是很会讲故事的。

至于牛大春为何要如此大力地帮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明教,开辟新的信仰传播地?

这厮还有他的小九九的,作为一个穿越者,大一统概念,那是刻在他基因深处的东西,这片高原迟早会融入华夏的大版图。

但受限于这年代的生产力、文化与交通,短时间内怕是看不到希望了,毕竟,他又没有改天换地当皇帝的兴趣跟能耐。

但一码归一码,掀翻笼罩在雪域上空的世代黑暗,还是很有必要的,哪怕他印象中的后世明教,还是个造反专业户,那也无所吊谓。

只要他们能让这片土地上,活的不如猪狗的农奴,活的起码像个人,而不是一幅幅精美的‘唐卡’、一堆堆僧侣的法器材料,那已是天大的进步了。

那明教会不会因此一统雪域,进而入侵中原?

呵呵呵……信仰之争啊,岂是一朝一夕之事,千年混乱的阿拉伯半岛,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至于传说中才华绝世、武功高强的明教教主陆危楼,是否看出来,这并不重要,有天策府一日,他就不敢再图东进。

纵使没了天策府又如何?

要知道,他与明教的交易中,就有那么一条,只要他牛大春活着,明教圣火不入玉门关内。

当然,这空口白话的约定能有多靠谱?那不重要,艾教授说的好嘛: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尊敬的圣女殿下……”

牛大春见面前女子半天也没个动静,不由奇怪地询问。

陆烟儿踌躇半晌,这才抬眼注视着牛大春的双目,咬咬牙道:“方才激战之时,隐元会玄字密探,送来了一封书信,是给你的。”

“隐元会?书信?”

牛大春更奇怪了,一个网罗江湖的地下情报组织,跟快递邮差都能挂上钩吗?

还有,这圣女哪怕裹得很严实,这表情还是有点怪啊,不愧是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牛大春拔起插在地上的大刀,一边向她走去,一边摇头感叹:“看来,那家伙还真没吹牛啊,有人的地方,就有隐元密探,啧啧啧……谁闲着没事,会给洒家寄信?”

“是卫七哥……”

陆烟儿摸出一个竹筒,顿了顿,交到了他的手上。

“谁?”

“是卫……卫栖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