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是何方道友驾临，扰了这满池莲花的清静，原来是九霄宫吴姐姐，千年未见，吴姐姐风采依旧，修为更是深不可测了。”
就在飞舟将要掠过莲花池的一瞬，底下突然传来一温婉女声，如同莲池之水，在四方激起阵阵细微涟漪，扰动道韵。
离阳偏头一看，便见下方莲池中央，一株最为巨大的七彩仙莲之上，有一位素衣女修傲然独立，一双眸子却深邃如古井，仿佛蕴藏着千年岁月，目光跨越万千阻隔，直接落在了吴千梦身上，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过更令他在意的是，这位竟留着极为干练的短发，棱角分明，末梢染着些许白尘，似是冰晶，却又不显寒气，总之单是外相就在下方一众长髻女修之中显得格格不入，特立独行。
“钟妹妹，你可有事？”
吴千梦微微侧首，目光淡漠地瞥了一眼，声音清冷如故，对人一向如此，单凭这话倒是难以分辨亲疏。
“当然，吴姐姐远道而来，做妹妹的，岂有不设宴相邀的道理？”
钟曦飞身而上，落在舟首，视线扫过离阳稍稍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吴姐姐何时收了个男扮女装的侍从？早知姐姐偏好此道，妹妹便去变阳庭招几位品相更好的，聊表心意。”
听起来像是什么好话，但实则满含讥讽之意，显然来者不善。
（&%￥！师尊，赶紧教训这老登！）
离阳的心愿似乎成真，听得这话，吴千梦眸光骤然一冷，周身气息并未暴涨，却仿佛瞬间与整片天地隔绝开来，自成一方界域。
“本座行事，何时需向你解释？”
她并未看向钟曦，目光依旧平淡地注视着前方虚空，声音却如同万载玄冰，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有心聆听的修士耳中。
钟曦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她没料到吴千梦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居然连些许反驳之语都没有，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漠然，仿佛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就好像得意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既不受力，也无多少反应。
“姐姐何必这么生分？你我二人皆是半步纯阳，位列同阶，理应互帮互助才对。”
她语气软了几分，却点明双方境界相同，暗戳戳阴阳吴千梦没资格自称本座。
对此，后者终于缓缓转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第一次真正落在了钟曦身上，没有怒意，没有讥讽，只有一种近乎纯粹的、如同观测星辰轨迹般的审视。
“同阶？”
吴千梦轻轻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平淡得令人心头发寒：“你眼中的天，便只有井口那么大么？”
摆明了骂人家井底之蛙！
此言一出，钟曦脸上仅存的些许伪装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愠怒，她身为清虚山长老，何时受过这等近乎无视的对待？尤其还是在下辈弟子面前。
“吴千梦！你……”
然而刚欲发作，周身那原本自如流转的道韵却是陡然一滞，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扼住，她脸色猛地一白，眼中首次露出了骇然之色，只觉自身仿佛置身于万丈天渊之中，四方上下尽皆有倾界之威盖压而来，以至于心神摇颤，气机跌跌欲坠。
这是一种境界上的绝对压制，并非简单的灵力强弱，而是对大道理解、对天地规则掌控的云泥之别！
吴千梦不再看她，目光重新投向远方那座霞光笼罩的仙山，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她淡漠的声音再次响起，却不再是针对某一个人，而是如同宣告：
“本座此行，为访故友，无关人等，退散。”
最后一个字落下，笼罩钟曦的无形压力骤然消失，她当即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稳住身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不敢有半分之前的轻慢之色，看向吴千梦背影的眼神中充满了惊悸与难以置信。
没想到千年不见，对方的修为已然精进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远非她所能抗衡，若是真动起手来，恐怕不出三合，自己就要颜面扫地。
下方的莲池周围，原本一些好奇观望的清虚山弟子也察觉到了上空那诡异而压抑的气氛，纷纷屏息凝神，不敢出声，一些修为较高的弟子更是面露惊容，显然看出了钟曦长老正处于绝对下风。
明明层次相同，但表现出来的真正实力却是天壤之别，实在不可思议。
（这才对嘛！）
离阳缩在吴千梦身后，悄然探出个脑袋看到脸色异常难看，却又不敢抬头直视自家师尊的钟曦，心中暗爽不已，虽然方才也被那瞬间的凝滞感所影响，但更多的则是一种“我家老登真厉害”的与有荣焉。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还不滚？”
冷冰冰的言语如同利刃刺入心中，钟曦紧咬银牙，显然颇为不甘，但又无可奈何，更别说吴千梦看她的眼神已然逐渐蒙上一层寒光，怕是如果执意不走，便要直接动手了！
既已颜面尽失，又何必再自取其辱？
“哼！吴千梦，你也就仗着纯阳血脉了！”
撂下这句狠话，她便化作流光，头也不回地射向莲池深处，却不想行至半途，吴千梦目光一凝，钟曦就难以置信地惊呼一声，似乎失去了对身形的控制，直接一头栽了下去，噗通一声跌入湖底，成了落汤鸡。
“好！”
见到这一幕，离阳忍不住鼓起掌来，却不想吴千梦当即斜视一眼，前者神色一僵，立马安静下来。
“无人再敢窥探，你可以转回原貌了。”
闻言，离阳微微一愣，稍稍感知一番，的确，经此一役，清虚山修士收敛了许多，再无如芒在背之感。
“多谢师尊。”
他略一拱手，心念一动，便褪去了洛芷的躯壳，复归本相，果然还是原身最为顺眼。
钟曦的冷嘲热讽终究只是一段小插曲，吴千梦操控着飞舟继续向前，穿过层层霞光，终于抵达了那座仙光四射，悬于天中的巨岳。
此峰与其他山峰的灵秀雅致不同，透着一股古朴沧桑的气息，峰顶云雾缭绕，一座白玉宫殿若隐若现，恐怕正是此行要拜访之地。
“待会你唤虚净师叔即可。”
“弟子明白。”
渡虚灵槎缓缓降落，离阳也得以看清宫殿牌匾上的名字，赫然是天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