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发生了什么？为何月师妹无缘无故便落败了？”
“依我看，怕是她为避免麻烦，下意识地说谎了。”
“不错，月师妹常年闭关静修，不问世事，怎可能会有道侣。”
“居然以这样的方式胜出了，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围观众人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虚净仙子更是忍不住噗嗤一笑，连拍扶手：“千梦姐姐，你这徒儿可真是机灵鬼，三言两语便把人家给绕进去了。”
吴千梦轻抿一口杯中茶水，神情依旧淡漠，但唇角却也扬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说实话，她本来对离阳没有抱多少期盼，毕竟大境之差犹如天堑，是再多神通妙法难以弥补的。
一开始只希望输得体面些，不至于丢自己和九霄宫的脸，没想到竟然还能赢下一局，虽算是取巧，但也是实打实的战绩。
光凭这一点，便足矣。
（还好赌对了。）
此时的离阳仍旧独立于莲台之上，暗暗松了口气，方才若是月香如实回答，之后再随便抛出一个疑难，他必败无疑。
只能说，幸好清虚山阴方尤甚，皆是女子，不太能处理阴阳之变。
噗——！
月香既去，她脚下的莲台自然成了无主之物，莲叶边缘开始变得虚幻，最终伴随着一声脆响，些许精纯本源清气汇入离阳这边，不仅扩张了地盘，亦凝实几分。
不过，五消其一，还余四数。
下一秒，另一座原本在附近徘徊的莲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缓缓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朝着月香刚才站立、如今已然空置的区域靠拢过来。
莲台之上，站着另一位身着鹅黄衣裙的女子，容貌与月香有几分相似，但眼神更加锐利，气息也更为沉凝。她冷冷地注视着离阳，仿佛在看一个走了狗屎运的跳梁小丑。
“投机取巧，徒惹人笑。”
其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月香师妹心思单纯，才会着了你的道，在我面前，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伎俩，还是收起来吧。”
见来者气势汹汹，离阳却也不恼，略一拱手：“见过师姐，还不知如何称呼？”
“月茗。”
月茗漠然答复，随即便单刀直入：“我且问你，我清虚山道法，讲究‘清静无为，虚极静笃’，请问，若‘无为’是道，‘有为’是何？若‘虚静’是根，‘动躁’何在？”
这个问题，直指清虚山道法核心的矛盾与统一，蕴含着极深的辩证思维，非对清虚山道法有极深理解者，难以回答。
月茗自信，就算离阳天资再高，作为九霄宫弟子，绝无可能透彻理解此中玄奥，答不上来，他便是不学无术；若胡乱回答，更是贻笑大方！
此言一出，连高台上的虚净仙子都微微坐直了身体，眼中闪过一丝讶异。这个问题，确实刁钻，足以难倒不少内门弟子，她不由转向一旁的吴千梦，却见对方依旧神色不变，只是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轻轻摩挲着杯壁。
（莫非还有后手？）
有了方才的先例在前，在场不少人都对离阳产生了好奇，更别说他本就十分特殊，一时间，无数道目光齐齐汇聚于此，等待着回答或是窘迫。
“这个嘛……”
闻言，离阳故作沉思，眉头一皱，但随即便舒缓下来，似有所得，这般表现引得月茗不禁心中一惊，心想难道自己也看走眼了？
却不想对方只是眨了眨眼，脸上那点“苦思冥想”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惫懒的坦然。
离阳摊了摊手，语气轻松：“哎呀，师姐这个问题太过高深，涉及贵宗根本传承，师弟我乃九霄宫弟子，对此一无所知，也无意探究。”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他这话说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和挣扎，言语刚落，更是深深一揖，直接乘着七彩虹霞复返吴千梦所在的悬阶之上，脚下莲花自然而然融入了月茗所在的台座，一瞬胀大数倍。
月茗当即愣住了。
她预想了离阳可能会胡编乱造，可能会试图狡辩，甚至可能恼羞成怒……唯独没料到，他会如此干脆地认输！
这就好像蓄力已久的一拳打在了空处，让她有种说不出的憋闷感，她赢了，赢得毫无悬念，甚至可以说是碾压，但不知为何，心里却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反而像是吃了只苍蝇般难受。
“你！”
月茗忍不住伸手指着离阳，杏目圆睁，却不想对方见她这般，竟是扭转身形，直接躲在了吴千梦背后，有这位半步纯阳当头，她哪敢多说一句话，只能紧咬银牙，将堵在喉间的千言万语咽回去，驾驭着壮大了不少的莲台，悻悻然转回朦胧灵雾之中。
并非寻找下一个对手，师尊的命令未能完成，得先回去领罚才行，这次莲池问道，算是彻底与她无缘了。
高台上，虚净仙子已经笑得直不起腰，指着吴千梦：“千梦姐姐！你这徒弟……哈哈哈！真是个活宝！打不过就跑，认输认得比谁都快！偏偏还让人拿他没办法！”
吴千梦淡淡瞥了一眼站在自己侧面、正悄悄舒气的离阳，清冷的声音响起：“钻营耍滑，终非正道。”
（你这老登，还好意思教训起来了。）
离阳忍不住腹诽一句，连忙躬身，语气“诚恳”：“师尊说的是，弟子知错，下次定要堂堂正正挑战各位师姐，以展我九霄宫雄风！”
“只是到时候，还望师尊您提前给弟子留块风水宝地，免得尸首无处下葬……”
“贫嘴。”
吴千梦当然听得出他是在阴阳怪气，却并未动怒，只是收回目光，重新投向下方变幻莫测的莲池。
虚净仙子不嫌事大，插嘴道：“哎呀呀，千梦姐姐，你这徒儿一点也不尊师重道呢，连这种话也说得出口，分明是埋怨你让他送死。”
吴千梦眼皮都未抬一下，只回了两个字：“聒噪。”
“啧。”
虚净仙子撇了撇嘴，转向离阳，故作肃然：“你小子出言不逊，大逆不道，今日我便代你师尊，罚你晚上来意动殿伺候师叔。”
“晚上？伺候？”
听得这话，离阳自是脸色古怪，显然这老登又要弄什么幺蛾子了，没完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