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净善宫精美的雕花穹顶,被切割成细碎的金斑,洒落在纳西妲娇小的身躯和悬浮于她面前的数面光屏上。
这些由纯净草元素力编织而成的屏幕,如同智慧的瀑布,不断流淌着来自教令院六大学院的学术报告、三十人团递交的治安汇总、来自沙漠与雨林各聚落的民生请愿,以及一些需要草神过目的外交文书。
成为真正的、被所有须弥子民真心认可和爱戴的草神,这份职责远比童话故事中描绘的仅仅接受鲜花与赞美要沉重得多。
尤其是在她“醒来”后,发现自己沉睡期间,须弥刚刚经历了一场源自教令院高层的巨大动荡,留给她的并非一个安稳的国度,而是一个需要精心梳理、百废待兴的复杂局面。
在她的记忆拼图中,自己是经历了漫长的沉睡,力量一度衰弱,记忆也变得混沌模糊,最终被自己曾寄予信任的教令院贤者们趁机囚禁在这座象征智慧的宫殿深处……
直到那位自称“夜游女神”、神秘而强大的友人艾琳娜娜,与来自遥远异乡的旅行者荧,以及许多心怀正义的人们联手,才将她从漫长的禁锢中解救出来。
每每思及此处,纳西妲纯净的心湖中难免会泛起一丝被背叛的委屈和难以言喻的生气。
然而,每当这种情绪萌芽,那个活泼又带着几分赖皮的声音就会在她脑海中响起:
“过去无法改变,未来却在你手中。与其坐在那里生闷气,不如想想怎么把咱们的须弥建设得更好,让那种荒唐事再也无法发生!”
记忆里,艾琳娜娜总会一边揉乱她柔软的头发,一边用那种混合着宠溺和鼓励的语气叽叽喳喳。
“无论如何,可爱的小吉祥草王,你的艾琳娜娜可是会一直、一直、一直在你身边哦~!我可是你永恒的翅膀!”
这看似不着调却又充满温暖的话语,如同和煦的春风,总能帮助小小的神明拂去心头的阴霾,将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现实,聚焦于更重要的使命——如何更好地治理这片她深爱的土地。
值得庆幸的是,来自至冬愚人众的外部压力近期明显减弱。
那位曾给须弥带来无数麻烦的“博士”多托雷,在艾琳娜娜高调回归并介入后,就再未于须弥境内公开露面。
据艾琳娜娜某次喝着果汁轻描淡写地透露,她只是“稍微”和那位执行官“深入交流”了一下观点,对方就非常“识趣”地暂时收敛了爪牙。
纳西妲推测,愚人众或许会改派另一位执行官前来接洽事务,但至少短期内,须弥能获得一段宝贵的、不受外部强力干扰的和平发展时期。
快速而高效地处理完一批标记为“紧急”的公文,纳西妲轻轻呼出一口气,像一只灵巧的猫咪,从对她而言过于高大的神座上轻盈跃下。
她从不认为神明就应该永远端坐于殿堂之上,定期巡视她的国度,亲身去聆听、去观察、去感受子民们的呼吸与脉搏,是她认为一位合格的统治者不可或缺的功课。
她的第一站是教令院,如今代理贤者事务的书记官艾尔海森那间标志性简洁的办公室。
没错,在找到德才兼备且愿意接手这个烫手山芋的合适人选之前,这位怕麻烦的天才不得不继续扛起代理大贤者的职责。
当她敲开门时,映入眼帘的不仅是正伏案疾书、表情一如既往平静无波的艾尔海森,还有一位如同炸毛金色鸟儿般、情绪明显处于激动状态的金发青年
——正是曾被艾琳娜娜戏称为“妙论派之光、卓越的土木工程师(虽然卡维坚决自称是建筑艺术家)”的卡维。
“艾尔海森!我最后一次警告你,把我的钥匙还给我!那也是我的家!”
卡维漂亮的脸上因怒气染上红晕,宝石般的眼睛瞪得溜圆。
艾尔海森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淡漠得像在陈述天气。
“在你付清上个月的房租,以及赔偿你醉酒后撞坏我那个限量版卡萨扎莱宫模型的精神与物质损失费之前,我认为你有充足的时间,在室外新鲜空气的辅助下,深刻反思一下个人财务管理的重要性。”
“你这个人!我那明明是艺术家的灵感迸发……啊!小吉祥草王大人!”
还在据理力争的卡维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纳西妲的到来,瞬间像是被按了静音键,慌忙收起张牙舞爪的姿态,窘迫地躬身行礼,脸上红晕更甚。
纳西妲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像包容两只偶尔打闹的猫儿一样,轻轻摆了摆手。
“请不必拘礼,你们继续。我只是想来了解一下,关于向沙漠地区支援建设的医疗和教育设施,目前的筹建进度如何。”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化解了现场的尴尬气氛。
在艾尔海森条理清晰的汇报中,偶尔夹杂着卡维忍不住跳出来补充的、充满热情与想象力的“专业优化建议”。
纳西妲静静地聆听着。
她从这看似不合拍的二人组身上,清晰地感受到了须弥蓬勃跳动的心脏——那是一种或许充满吵闹、争执,但却无比真实、充满活力的生机。
“情况我大致了解了。辛苦你了,艾尔海森。请记住,不要太劳累,你对如今的须弥,非常重要哦!”
离开前,纳西妲将一碟包装精美、散发着甜甜香气的枣椰蜜糖轻轻推到艾尔海森堆满文件的桌角,这才转身离去。
艾尔海森:(?_?)?
卡维:Σ(☉▽☉\"a
离开教令院肃穆的氛围,纳西妲信步走在须弥城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空气中弥漫着帕蒂沙兰的香气和摊贩食物的诱人味道。
她敏锐地感知到,这座城市最大的变化之一,便是那股曾经若有若无萦绕在空气中的、令人不安的腐朽气息彻底消失了。
困扰了须弥数百年的“死域”现象,随着世界树污染的根源被彻底清除
(尽管纳西妲自己并不记得那惊心动魄的具体过程,但艾琳娜娜和旅行者都明确告诉她问题已经圆满解决)
这已然成为了历史书中的记载。
随之一起远去的,还有那曾让无数家庭陷入绝望的魔鳞病。
她的目光掠过人群,看到了迪娜泽黛——这位曾经被病痛束缚的少女,如今脸色红润。
她不再需要任何药物支撑,正活力满满地和朋友们穿梭在集市摊位之间,挑选着漂亮的布料,发出银铃般的欢笑,那笑容是如此真挚而充满生命力。
“真好啊……”纳西妲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又将视线投向广场一角,看到了从化城郭来到须弥城的柯莱。
女孩站得笔直,虽然面对一群好奇的孩子讲解巡林官知识时还有些腼腆和磕绊,但曾经缠绕她的病痛与过去的阴影已然褪去,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看到这些平凡的、却代表着希望与幸福的场景,纳西妲觉得,所有伏案工作的辛劳、所有权衡决策的费神,都是如此值得。
今天,她特意绕了一点远路,走向教令院后方那片相对僻静、常用于堆放杂物的小广场。
果然,在一个堆着几个空木箱的角落,看到了那个正在与一把破旧扫帚进行“艰苦卓绝战斗”的熟悉身影。
散兵——或者说,正在接受劳动改造的“国崩”,极其醒目地穿着一套由艾琳娜娜“匠心独运”、“精心”为他准备的“专属劳动服”。
那是一套鲜亮得几乎刺眼的翠绿色工装,背后用无比醒目的白色大字龙飞凤舞地写着“劳动光荣”,胸前还添了一行稍小但同样清晰的字迹:“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这身极具视觉冲击力的行头,与他那张写满了“天下人负我”的不爽和桀骜不驯的面孔搭配在一起,产生了一种近乎荒诞的、令人忍俊不禁的强烈反差。
他扫地的动作僵硬而笨拙,充满了敷衍和怨气。
一双紫罗兰色的眼睛却不安分地四处乱瞟,像极了在寻找防线漏洞、随时准备“战略转移”的士兵,整个人由内而外散发着“鬼鬼祟祟”的气息。
纳西妲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隐在廊柱的阴影里,静静地观察了一会儿。
她想起艾琳娜娜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
对待这种内心封闭、偏激的问题儿童,既不能一味用强压垮他,也不能放任自流助长其气焰,需要在严格的约束中给予冷静的观察和耐心的引导……
就像园丁对待一株长歪了的棘刺植物。
看着他一边机械地挥动扫帚,一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咬牙切齿地咒骂,纳西妲轻轻摇了摇头,唇角却不由自主地弯起一个微小的、带着些许无奈的弧度。
“看来,‘社会’这所大学的毒打课程,对于这位插班生来说,还需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才能毕业呢。”
她低声自语,像一阵轻柔的风,转身悄然离去,将这片小小的、充满戏剧性的“改造战场”,留给了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雷大炮”,以及他那把仿佛重若千钧、写着“劳动光荣”的扫帚。
忙碌而充实的一天,随着夕阳西下缓缓落下帷幕。
对于纳西妲而言,能像这样亲眼见证、亲身感受并默默守护着子民们脸上安宁而灿烂的笑容,就是她作为草神,所能体会到的最大的幸福与满足。
她回到了净善宫——艾琳娜娜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回来啦~今日份的故事,我可是准备好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