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没有车辆,没有行人,没有水花溅起,水泥的公路穿越了目之所及的所有街道。
于是雨难得安静地下着,风儿一吹,便在水潭上刮出浪潮。
“这里是......?”
维尔汀并不认识这里,所有的茫然都不是意外,直到她恍惚间听见那仿佛来自至高天的笛声。
“Revelacio——”
属于【启示】的灵知便开始流入脑海:
——[限]的界域,超越之所,通过考验,叩问真理......
“......嗯?”
蓝线隐隐有拉扯她的感觉。
待维尔汀回神之际,手中的蓝线开始显得雀跃,一头延伸向街道旁的大拱门。
那是一个平凡的老旧小区。
“......?”
蓝线再次圈起维尔汀的手臂拉了拉。
“你知道陈云在哪里?”
她眨了眨眼,就像对纺车一样,维尔汀忽然觉得蓝线是个意识唤醒者。
而遗憾的是,蓝线并无反应,只是继续向前延伸,直到仅留一部分尾端在她的手上。
“......算了,事不宜迟。”
刚顺着指引走了几步,她就感觉到身体有一些酥酥麻麻的感觉。
“希望外面没有意外......”
“......”
大门口的保安亭是荒废的,甚至连门也没有,或许这里的物业已经被撤销了。
可在这无人的界域里,竟也有几只毛茸茸的魔精从保安亭的窗口窜到了其他地方去。
进入小区,一棵百年老榕就映入眼帘,它垂下苍髯般的气根,上面系有很多红线。雨还没大之前,它常是孩子们喜欢待的去处。
一楼窗台搪瓷盆里枯死的仙人掌尖刺固执地刺向天空,而楼旁噎瘪敞开的单元门上,层层叠叠的告示新旧交错,她不太能看懂上面写着什么。
往里走,能瞧见些土坛,上面的花草和矮灌木在坏掉的塔柱灯下飘摇,有的小树枝上还挂着被轻微腐蚀的小木牌,看起来像是祈福的东西。
维尔汀弯腰摸起其中一个,上面写着:
“活下去”
抬头看,隐约能发现,土坛里有只瘪掉的红色皮球。
“......”
自由的麻雀在一栋居民楼处停下了。
陈旧的六层筒子楼并肩而立,外墙的米黄色涂料早已被雨水蚀成深浅不一的斑块,露出底下暗红的砖骨。
楼角蔓延着爬山虎的枯藤,像老人手背暴起的青筋,紧紧攥住裂缝纵横的墙体,而贴于不知何年前的“疏通下水道”电话,与“开锁王”一起在残角里被风雨泡得面目模糊。
手中的蓝线流转着,指向门中。
“......应该就是这里了。”
维尔汀收起手中朴素生锈的黑伞,迈步踏入楼中。
门上有密码锁,但却是坏的,门也是坏到关不上的。
她回头看了门口一眼,这萧瑟而平淡的老旧小区,可能是最后一次在她如“非洲之心”般坚毅的眼中闪烁了。
“......”
上楼比想象中的诡异,楼道仿佛被无限延长般,仅仅3楼,她就爬了体感接近10分钟。
但是楼层并无循环与重复,在地面做的记号也并没有重复出现。
很不对劲。
“难道......”
维尔汀扯下楼道窗的不透明塑料膜。
“?!”
6层高的小楼,在第三层居然能平视为数不多的几个高楼大厦,还能俯瞰好几个街道。
所以顺着蓝线的指引爬楼,应该还是可以到达顶层的。
不过,她还是选择另辟蹊径,伸头出去望了一下(越共探头)
窗外有一架焊在墙上的梯子,刚好能站在小天台上爬上去。
那就不得不用巧计了。
“呼......”
爬梯子确实快很多,不到两分钟就从3楼爬到了6楼窗口。
“呼......呼......”
喘着气休息了一阵,随后推开厚重的门扉,就像那时候一样。
“......?”
大天台的景象令维尔汀微微一顿。
没有雨声。它们仿佛被无形的意志驱离,灵巧地自天台边缘四散飞开,不敢惊扰那个凭栏而立的黑发身影。
收起正准备重新拿出的伞,银发少女也深吸一口气,抚去辉光管上的水珠,帽檐平立,随后稳步走去,停在对方身后咫尺。
“呼——”
黑蓝渐变的长发在无声的风中如活水般流淌,而她只是溺爱地凝视着这座城市,仿佛下一秒它们就会如幻梦般消失。
“......Ver..tin,这个名字,还真是特别呢。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预言,不是吗?”
她说着,终于还是转过了身来。
维尔汀认出她是东方面孔,只是这黑色的布袍与这长发,却也非常贴合岛上人的服装喜好。(看章末评论)
“预言?......阿派朗学派的人说,我的数字是0。”
她嘲弄似的笑了,但眼中的复杂并没有褪去。
“呵......我知道,是37说的吧?虽然从感性上说,我更觉得你是1。”
“不过这不要紧,你知道‘0’意味着什么吗?”
维尔汀摇了摇头:
“我不清......”
“零是造物主遗忘的标尺,虚无的王座(世界语)。维尔汀,当暴雨抹去所有刻度,你如何丈量自己的存在!” 少女骤然抬臂,食指与拇指精准地形成一个直角,轻轻一转。
——世界在她指尖坍缩!
“?!”
城市的剪影骤然倾斜、旋转。
不再是雨幕之城,而是落入了一个巨大的、无形的旋涡中心。
四周望去,脚下的天台成了万物的轴心:
雨滴不再坠落,而是化作环绕的银环;远处劈裂的雷霆,也被拉扯成螺旋的炽白光弧,在云中哀嚎,疯狂地舞动、嘶鸣,像是那熟悉的、跳舞的线。
整个界域——楼宇、山脉、浑浊的河流——都围绕着这栋摇摇欲坠的小楼,开始了臻静而宏烈的永恒朝圣。
“平面直角坐标系的原点,命运钦定的参考系,乘除无法将你易之。人生而便被算法拨离,唯你永远不变,却也永远孤独......”
空气开始像水一般泛起涟漪,呼吸逐渐变得沉重,身体被气压控制在了原地。
“告诉我,维尔汀,你是以怎样的决心走在现在这条路上?”
她只是看着那双银色的双眼,袖袍在静止的风暴中轻扬。
而维尔汀的神情不变,她只是微垂着眼睛。
“......”
6和37在赶路时解释过“阿派朗”与“无限定者”,那是知晓一切、无限的伟大存在,万物的本源。一切从它产生,又复归于它。但无限没有开始,也没有终结。
若只有无限,那一切都无法存在。
不过想来,陈云说的便是她了。
“......请问,能允许我因冗长表述导致的冒犯么?”
少女愣住了,她没料到过是这样的回答,甚至让周围的美景都停滞了刹那。
“......请便。”
气压微松,只是脚仍不能移动。
“......”
“呼......”
“......我没见过父亲,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我的母亲。她教会我善良与勇敢,1999那年暴雨我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至今我仍在寻找她。”
“而在第一防线学校,我几乎失去了所有与我一起玩的同学,他们变成几何体消失在我眼前。那是我成为司辰的第一天,收集起来的雨水并没有他们的痕迹。”
“......我还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他们或许只是像母亲一样去了别处。”
“我成为司辰以后的第二次任务时,洛琳达女士在纽约办事处将我视作她的女儿。之后她在暴雨来临前为了保护我死于一场重塑参与的帮派火并。那是我第一次开始往箱子里收藏遗物。”
“1978年,我认识了威尔逊·麦亨利和他的游戏制作团队。作为他们最棒的测试员看着他们连同他们的设备一起升入天空......那盘原始光碟我还留着,不过早已经坏了。”
“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小法兰罗德带我赌赢了5英镑去买乌鲁鲁运动会决赛门票,最后却送给了贫穷的‘未来’运动员。那场赛事很热闹,我们还是用箱子混了进去,我看见他在雨幕中笑得很开心。”
“在世界大战与第六次暴雨的前夜,埃尔罗尼娅的歌喉仍旧热烈动听,她不以为然地笑我突然的幽默,于是我只好同她在箱中跳了一支舞。”
“我想过逃避,司辰的职责钉住了我的双脚——我必须见证他们的消失。”
“我出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着暴雨,这是我认识陈云的开始。他比任何人都要在意我的看法,比任何人都想要生活在箱子里......我曾以为那是对生存的渴望。”
“1966年,我第一次拥有烂漫完整而陌生的三个月,我第一次成功。”
“1929年,受到阿尔卡纳控制的我,用枪把陈云打死了。后来看见他眼睛上的绷带与歉意的微笑,我只会冷得发抖。”
“而在暴雨前,他让我成为了救世主。苏芙比、卡森、斯奈德......我在这个时代交结的所有朋友,还有救助所的人们都为我自豪。但,这却是以他自己死亡的痛苦为代价。”
“......若你问我为何走在现在这条道路之上,我会回答你:”
“因为他是我的救世主。”
“如果我的朋友,那些我所爱之人,那些在浮世中挣扎求生而努力活着的人,他们能够真正拥抱属于自己的结局......
“那么,我愿受这永恒的孤独,我愿做最精准的标尺——直至量尽暴雨的最后一颗雨滴。”
“......”
手心紧得可以沁出汗水来。
“......”
她看见,对方释怀地笑了。
......
(本章完)
......
......
......
......
......
“...嫂嫂好可爱。”(中文,极小声)
“......?”(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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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拨回中午,船上:
“前辈~,我洞悉发现岛上有个无法理解的存在。”
“无法理解?”
“对的对的,这种存在强大到是不能跟祂打架的,不过祂其实也相当死板,只要问题回答对了,祂就会给——“真理”,岛上的卷轴里是这么说的。
说不定祂会变成某些人的样子来考验您,比如想法、信念、行为啊什么乱七八糟的,和那些尴尬文学作品有得一拼,您可以提前写个草稿啥的应付应付。”
“是么?感谢你的建议,我回船舱准备一下。”
“......”
这样做算是自己给自己做出的新变化吗?
她不知道。
纸张握在掌心,但是并未给予任何人阅读,包括她自己。
(本章真的完了,可能下周还会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