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捕捉到了眼前那张梨花带雨，写满了无尽担忧与狂喜的苍白俏脸。
四目相对。
劫后余生，恍如隔世。
千言万语，都哽在喉间。
最终，李白虚弱地，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声音沙哑得如同破旧风箱，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傻丫头……哭什么……”
“我……回来了。”
简单的五个字，却仿佛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李寒衣再也忍不住，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失声痛哭起来，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绝望，喜悦，都发泄出来。
李白艰难地抬起依旧有些无力的手臂，轻轻环住她颤抖的肩膀，感受着怀中真实的温软和那决堤的泪水，心中充满了无尽的庆幸与后怕。
阳光终于彻底冲散了魔气与乌云，温暖地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长亭处，死寂终于被打破。
“活了！李大哥活过来了！”
“师姐！太好了！”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喜极而泣，互相搀扶着，又哭又笑。
叶若依苍白的脸上也露出了释然欣慰的笑容，身体一软，被旁边的萧瑟及时扶住。
萧瑟看着远处相拥的两人，长长舒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懒洋洋地重新靠回亭柱，嘴角勾起一丝如释重负的弧度：
“我就知道……祸害遗千年……”
袁天罡默默收回了即将迈出的脚步，面具下的目光闪烁，最终归于沉寂，只是悄然打了个手势，周围阴影中若隐若现的不良人精锐再次悄然退去。
程处嗣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看着天空那八朵依旧悬浮却已无主，魔光黯淡的黑莲，又看了看远处劫后余生的两人，猛地一挥手。
所有还能站立的金吾卫士兵，同时再次横刀捶胸。
砰！
沉闷而整齐的撞击声，比之前更加响亮，更加充满了由衷的敬意与喜悦。
这声音，也惊醒了沉浸在巨大喜悦中的李白和李寒衣。
李白在李寒衣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身。
他虽然依旧虚弱，但那双重新亮起的眼眸中，已有了往日的神采，甚至更加深邃内敛。
他环顾四周，看着残破的长亭，看着伤痕累累却眼神炽热的同伴，看着远处依旧被魔莲阴影笼罩却已恢复生机的长安城轮廓。
……
距离长安事件已经过去半月有余。
半个月前，李白与李寒衣离开了长安一路东行，他们刻意避开繁华州府，专拣那山野小径、风光奇绝处而行。
李白体内混沌青莲的根基日渐稳固，虽偶尔仍有力量澎湃躁动之感，但已无大碍，脸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红润，甚至更显精神奕奕，眸中神光内蕴，气息愈发深不可测。
李寒衣悬着的心渐渐放下，两人白日纵马览胜，夜晚或宿于野店，或幕天席地，相依看星，倒真过上了几分理想中逍遥江湖的日子。
这一日，两人行至庐山地界，然而，行至一处较为僻静处时。
只见七八个穿着统一褐色短打、腰挎朴刀的汉子，正围着一老一少。
老者是个摆摊卖些山货茶水的老丈，少女约莫十四五岁，荆钗布裙，容貌清秀，此刻正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老丈身后。
老丈则不住作揖哀求：
“各位爷，行行好，这个月的例钱，小老儿三日前才交过啊，实在是近日生意清淡，再也拿不出多余的钱帛了……”
一个领头模样的疤脸汉子一脚踹翻了摊子上的箩筐，山货滚落一地，他狞笑道：
“老东西，少废话！三日前交的是保护山水清净的钱！”
“今日爷几个收的是‘登高赏景钱’！识相的赶紧拿出来，不然……”他目光淫邪地扫过那少女，“就拿你这孙女抵债！”
周围几个游客见状，皆面露愤慨，却无一人敢上前。有人低声议论：
“是‘五虎门’的人。唉，这伙泼皮，仗着门主有几分蛮力，又与官府有些勾连，越发无法无天了……”
“可怜这祖孙俩……”
李白眉头瞬间皱起，方才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李寒衣的眼神也冷了下来，周身气息微微一寒。
那疤脸汉子已不耐烦，伸手就去抓那少女。
老丈扑上去阻拦，被他一巴掌扇倒在地，口鼻溢血。
“爷爷！”少女凄声哭喊。
“住手！”
清朗而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响起，并不如何响亮，却清晰地压过了瀑布的轰鸣，传入在场每一个人耳中。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对男女缓步走来。
男子一袭青衫，俊逸出尘，女子白衣胜雪，清冷如仙。
这般风采人物，一看便知绝非寻常百姓。
疤脸汉子动作一滞，眯眼打量来人，见对方衣着不俗，气度非凡，心下先怯了三分，但仗着地头蛇的威风，还是强撑着喝道：
“哪里来的外乡人？少管闲事！五虎门办事，识相的滚开！”
李白并未看他，先是走到那老丈身边，俯身将其扶起，渡过去一丝微不可查的青莲生机，稳住其伤势，温声道：“老丈，没事了。”
随即，他才抬眼看向那疤脸汉子，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强抢民女，勒索百姓，这就是庐山地界的江湖规矩？”
疤脸汉子被那目光看得心头一悸，但众目睽睽之下，绝不能落了面子，尤其是身后还有一众小弟看着。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教训老子？兄弟们，给这小白脸松松骨！”
七八个汉子顿时吆喝着围了上来，朴刀出鞘，寒光闪闪，吓得周围游客惊呼后退。
李寒衣眸中寒光一闪，纤手微抬，却被李白轻轻按住。
“我来。”李白低声道。他正好想试试，这融合后的新力量，用于实战究竟如何。
面对扑来的恶徒，李白不退反进。
一步踏出，身姿飘逸如谪仙临尘。
甚至未见他如何动作，最先冲到的两个汉子，便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出去，撞在山岩上，哼都没哼一声便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