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词夺理!”
王敬直再次站起身,指着房俊怒声道,“管夷吾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尊的是周室,攘的是夷狄,行事霸道之中蕴含的王道!何曾像你这般,张口闭口便要灭其国,抢人钱粮?你这是断章取义,是污蔑先贤!”
“不错!”
又一名儒门子弟愤然而起,此人乃是山东孔氏的旁支,虽非嫡系,却也以圣人门后裔自称,此刻更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房俊,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百姓,为了大唐,可你是否想过,我大唐将士也有父母高堂,也有妻儿在世,为了你口中的那些棉花、牛羊,便要兴兵戈之事,你可知道兵戈一起,有多少百姓之家要失去至亲之人?你不建议陛下广施仁政,却满口误国之言,你可知罪?”
“圣人教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若他国强盛,便来抢我大唐,你又当如何?”
“房俊,你虽有几分急智,可这治国安邦乃是大道,岂是你这等唯利是图的商贾习气所能参透的?”
一时间,篝火旁仿佛成了批斗大会。
原本那些因为房俊的“资源论”而产生动摇的年轻人,此刻在几个儒学子弟的反击下,又纷纷找回了道德的制高点,一个个群情激奋,仿佛房俊成了十恶不赦的魔头,不把房俊扳倒,大唐明日就要亡国了一样。
杜荷坐在人群中,嘴角的笑意怎么压都压不住。
狂啊?
你房俊接着狂啊?
跟全天下的读书人作对,我看你这次怎么收场!
就算是陛下宠信你,可面对如此群情激愤的场面,陛下也不得不顾及士林的风评吧?
另一边。
李世民目光沉静如水,看不出丝毫的波澜,任由底下的争吵声愈演愈烈,既不制止,也不表态。
老房微眯着眼,像是老僧入定一般,似乎那个被围攻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儿子。
反倒是老滚刀肉他们这些武将,一个个听得眉头直皱,几次想拍桌子骂人,都被身边的同僚给拉住了。
面对众人的口诛笔伐,房俊不但不时的往嘴里塞块儿肉,还时不时的灌一口武顺给送过来的酒。
这番举动,看的众人更来气了。
“诸位说的没错!”
房俊抹了一把嘴角的酒渍,喧闹的人群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说的没错?
房俊认同了他们的观点?
这房俊莫不成傻子了?
“诸位方才所言,犹如醍醐灌顶,让房俊茅塞顿开!”
“不瞒诸位,今秋河北道水患之时,我曾亲眼见过入了长安城的灾民,那些灾民确实悲惨,家园被毁,居无定所,每日只能靠乞讨为生。”
“我觉得诸位所言句句在理,如诸位这般爱护我大唐百姓之人,岂能见天下百姓受饥寒交迫之苦?”
“我建议,诸位日后的俸禄,直接捐献给天下百姓,用以改善我大唐百姓的生计,还有你们的家宅田产,都应该拿出来无偿的送予百姓手中。”
房俊上前,指着王敬直问,“你应该是王氏子弟吧?像你这般爱护百姓之人,应该不会拒绝我的提议吧?”
“我。。。”王敬直被房俊噎的脸都跟着绿了。
他就反驳了房俊几句,房俊倒好,直接要把他俸禄断了,还要把他的府宅家产都送给百姓,他为百姓说话,也不至于换个抄家的结果吧?
“怎么?王大人不愿意?”
房俊冷笑一声,转而指向另一人,“你呢,你应该愿意吧?”
“你呢?你愿意吧?”
“你愿不愿意?”
房俊几乎是挨个点名,谁见到房俊都故意别过头,假装没看见。
让他们口嗨两句行,但真正说到断了自己俸禄,把府宅家产都捐出去这种事,他们这些小辈谁能做的了主啊?
这场合可不敢瞎说,当今陛下可在那看着呢,别为了痛快吹牛逼,陛下当真了,那可就完犊子了。
结果,房俊这一圈儿走下来,所有人都没声了。
“我知道,在你们眼中,我不修私德,离经叛道,如今更是穷兵黩武,且热衷于商贾又满身铜臭。”
房俊嗤笑了一声,目光轻蔑地扫过在场众人。
“诸位以圣人经义驳我,那我也想问问诸位,既然你们如此为这天下的百姓着想,为何无人在朝堂上为百姓上书,求我父皇免除百姓的赋税,免除百姓的徭役?”
“像你们刚刚起身反驳我的这些人,为了这天下的百姓,你们每月的俸禄,应该都可以捐献给我大唐的百姓,哦,对了,还有你们各家的府邸和产业,也都应该分给天下的百姓!”
“此事,回长安城后,我便向父皇请旨,全了你们对这天下百姓的关爱之心!”
“如此之言,可合了你们的心意?”
这群人一个个黑着脸,也不敢朝着房俊看,生怕房俊点名使坏。
“你们刚刚高谈阔论的时候,可曾想过,我大唐还有千千万万的百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还千千万万的边关将士,因缺少御寒衣物而冻伤手脚?”
“你们能如此,不过是因为你们生在富贵之家,你们家中的绫罗绸缎够普通百姓别说穿了,见怕是都没见过几次,你们在家中每日的吃食,普通百姓很多人这辈子都尝不到一口!”
“所以你们可以站着说话不腰疼,可以满口仁义道德地去指责那些想要活下去,想要生活更好的人是强盗!”
“你。。。你这是一派胡言!”王敬直指着房俊骂道,“朝廷每年拨发的赈灾钱粮何止千万,陛下更是勤政爱民,何曾让百姓受冻挨饿?”
“钱粮?”房俊冷笑,“那我倒要问问你,朝廷赈灾所用的钱粮,是从何而来!”
“是你们各位大人自掏腰包给朝廷的?还是你们众多氏族凑出来的?”
“还是说,那些钱粮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