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粮仓,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可孙延召竟然感到身心俱疲,果然面对陈丰这老狐狸,真是一点都轻松不得。
“怎样,陈丰不好对付吧?他可是出了名的难缠,恨不得一枚铜钱都要掰成两掰花,”姚恕笑道,“无论如何,如今已有了银票三十五万两,预定好的三家里也只剩下吴家了。明日咱们就去他那绸缎庄登门拜访。延召可有良策?”
“放心,早就想好了!”孙延召讲了一下大致的方向,接着就开始分析。
“据了解,吴家也称得上是江南的大族,祖辈之中有不少做官的,与刘、陈二家草根出身不一样,也不是汴京的地头蛇。家主吴德荣举家来到汴京就是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此人年不过四十,志向远大,从他近些年生意场上的手段来看,称得上是‘守正出奇’,做人做事都很规矩,很多人称他为“儒商”,在宋蜀开战前,大笔采收蜀锦,算是出奇制胜了,也是这些年他能在汴京脱颖而出的其中一个原因。”
李继昌插话道:“吴德荣这人我接触过,人挺好,说话也总是客客气气笑眯眯的。唯独有那么一点好色,听说家里妾室着实不少。不过此人色而不淫,发于情止于礼。我的芳草园,他也来过几次,银子没少花,却从没有什么出格之举,姑娘们着实爱惨了他。”
孙延召一挑眉,原来是个风月场上的老手,不过也算是人无完人吧,听大舅哥这么一说,倒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姚恕点点头,“确实,除了女人这一点外,吴德荣的名声极好。此人刚来汴京之时,开的丝绸铺子并不出挑。他没办法,只能每日亲自在铺子里介绍,没过多久,那些汴京的贵妇就为之倾倒,银子自然也就敞开了花,这也算是吴德荣的第一桶金。不过说来奇了,没听说与哪家的贵女有过多的牵扯。”
竟是这样?!听的孙延召都有些佩服吴德荣的手段,真称的上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随后三人到了街口,约定好了明日相见的时辰地点后就各自离开。
就在三人分开之时,一个人从阴影之中渐渐走出,此人自出了粮仓就一直远远跟在孙延召他们身后。
他要赶紧保把这两日的消息汇报
……
周府。
佟掌柜再次登门求见。随后与周新兰于前厅相见,他直接开门见山。
“少东家,从影子那得到的消息,李继昌见了陈丰和刘东。”佟掌柜的说道,“还有两人陪同,其中一人是椒宴东家孙延召,另一人则是开封府户曹姚恕。”
“哦?”周新兰对此颇为意外,想不到派影子跟踪李继昌还有意外收获,问道:“这三人怎么聚在了一处。他们和刘东陈丰谈了什么?”
“是……最近榷货务扑买的事,影子回报,说是要合股!”
“合股?什么是合股?”
“就是把几家银子合在一处,每年的利市按出银的比例分配。”
“又是一个新鲜词,是那孙延召捣鼓出来的吧。也是有点意思。”周新兰脸上带着笑意,虽然这孙延召总给自己找麻烦,不过却也比其他男人有意思多了。
“东家,要小心啊,”佟掌柜的劝道,“这要让他干成了,几家联合在一处,那银子比咱们只多不少。”
“你说的对,不能任由他们这般发展下去。”周新兰仔细想了想,“这样,先让影子继续跟着他们,看他们要如何作妖。把他们见过谁,说过什么,都要一五一十的回报。”
这影子是他们周家当初从漕运码头领养的一批孤儿,后面专为周家干些见不得光的腌臜事。
“是!”佟掌柜的领命而去。
……
翌日下午,三人在约定好的地点见面,一同前往吴家绸缎庄子。
这一路上,孙延召已经感觉到了身后的尾巴,不过……就不知是哪一路的,想着等见过了吴德荣后再料理他们也不迟。
吴家的绸缎庄位于寸土寸金的汴河大街,店面极阔,颇为奢华,以沉香木为梁,檐角悬鎏金风铃,风过时清音绕梁。铺面皆用蜀锦幔帐垂地,帐上绣百鸟朝凤图,缀以南海珍珠为鸟目。柜台更是以整块紫檀雕就,在阳光下流转虹彩。
此时铺子里已有三三两两的京中贵女正在选购布料。
铺子里的绣娘正在一旁耐心讲解。这些绣娘身材脸蛋各个都说的过去,穿着当季艳丽的新衣,既是“导购”,又是“模特”。
孙延召也暗暗点头,这吴德荣的思维也颇为超前,难怪一个外来户能在汴京众多丝绸铺子里脱颖而出。
一旁的李继昌见孙延召盯着绣娘们看,说道:“别人不知底细,我可知道。这些绣娘也都是吴德荣在风月之所认识的,有些性子烈些,不甘心流落娼门,也不甘心给吴德荣当个外室。要么说吴德荣招女人喜欢,他主动帮这些女人赎身,还安排在自家的铺席之中,以此来偿还赎身的债务。”
孙延召听得有些迷糊,这吴德荣是个滥好人?还是个伪君子?总之不知内情,也就没资格评判人家。
三人刚进铺子,貌美的绣娘便主动迎了过来,“三位客官,可是给家中娘子买些好绸缎?”
姚恕直接回道:“找你们东家,约好了来见面的。”
“您就是姚大人吧?”那绣娘赶紧把三人请到了二楼一间雅室之中,随后点起了龙脑香于炉中。然后又开始煮水沏茶。
她把青瓷盏盛着的茶水递到了三人前:“此乃东家私藏的顶级明前龙井,还请三位品鉴。”
孙延召浅尝即止,确是好茶,带着一股豆香和兰花香。
李继昌喝好了茶,站起身来对着墙上的字很是感兴趣,他仔细瞧了瞧,就差脸贴在了上面,感叹道:“颜真卿的真迹,好家伙!”
正这时,门外走进来一风度翩翩的美男子,看着三十来岁,眉疏目朗,一身白衣,腰间悬着一枚玉牌。行走时步履稳健。举手投足间皆是世家风范。
他冲着姚恕问候:“姚大人,吴某来的晚了,实在抱歉啊。”
“我们也才到。”姚恕笑着回应。
那吴德荣又冲着李继昌一拱手,道:“李兄,许久不见,听说你的芳草园是越来越红火了。”
“好说,我这芳草园正准备重新弄一下,等到时重新开张,吴兄可要来捧场啊。”
“自然自然!”吴德荣又把目光转向了孙延召,“这位是?”
孙延召心中暗暗点头,难怪此人能把京中贵女迷的不成样子,果然相貌出众,气度不凡。他不急不慢,站起身来,“吴公,在下孙延召,禁军夜枭军都头,香料铺子椒宴的东家!”
“啊?你就是椒宴的东家!”那吴德荣一脸惊讶,笑道,“好啊,终于让我找到正主了,犬子在你家铺子充了上千两,让我好一顿打。不过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不得不服老啊。”
孙延召赶紧奉承道:“吴大哥这话说的,姜还是老的辣。我可听说了,我那铺子才过三天,您也推出了VIp等级,好好割了一把那群不差银子的京中贵妇。”
吴德荣爽朗一笑,这法子确实让他手中的现银比往年都多,这孙延召虽然年轻,可是个聪明的,不容小觑。
他又亲自给众人泡了一遍茶,待茶水喝个半饱。
吴德荣开口直言道:“姚大人,李兄,孙兄弟,你们这联袂前来,想必也不只是来品茗叙旧的吧?如今汴京城波谲云诡,可是有什么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