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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继昌一路无精打采,就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刚落座,浑身瘫软如同烂泥般,手抖冒汗半躺在椅子上,口中喃喃道:“我的乖乖,这也太刺激了,输赢都是那几个数说的算!”

吴德荣拍了拍李继昌的肩膀,鼓励了一番,“都有第一次,老弟你没紧张写错标底吧?”

“写没写错,反正是按我妹夫说的写的。”李继昌低着头说道,他大概是想通了,自己这妹夫肯定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的内幕,当然这个场合他也不好去问为何比约定好的多了一千一百两。

接着便是漫长的等待,众看官交头接耳,三三两两的好友聚在一处,聊一聊今日扑买的所见所得。

孙延召倒是心平气和,看向了不远处的佟掌柜,如今那娘俩还在自己手中,就不相信他敢欺骗自己。

而刘东和吴德荣虽然也是见过不少的大场面,可此时这二人仍是呼吸急促,握紧了拳头,对一会的开柜担忧不已。

唯有陈丰低头不语,好像全不在意。

那吴德荣还称赞陈丰老成持重,话落在孙延召的耳中,也只能在心中苦笑。

盐铁使金郝品了一口香茗,冲着身旁的赵承宗说道:“今日扑买,周家实力雄厚,看来是胜券在握了,也是恭喜衙内了。”

赵承宗轻笑一声:“要我说,那晋王也是失了智了,竟让李继昌来参加扑买,你看看,不过是找了一群虾兵蟹将而已。”

一旁的盐铁副使白贤听罢则皱紧了眉,今日若是再输,自己这副使三年又三年,也不知要被金郝压制到何年何月。

他的目光转向了孙延召那几人,眼神中颇有些复杂,心中倒是期盼着出现奇迹。同时三家盐案的判官也是面无表情,对此次扑买已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此时太府寺的官员按例检查了两个木柜的完整性,确认没有任何问题。小吏上前一敲锣,也就说明钥匙已经到位,马上就可以开锁,高声道:“时辰已到,开柜!”

那判太府寺事魏鹏手中拿着两把钥匙,起身上前,来到柜前开锁,取信,又示意小吏上前检查,确认无误后,把这投状举得高高的喊道:“诸位请看,此乃周家的投状!”

他正面众人,把投状展开,高声宣布道:“周氏,七十万零一千两!”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毕竟这底标才刚刚宣布过,不过二十万两罢了,怎么周家的出价竟高出了足有三倍还要多?

定了!反而是孙延召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双目,外人看着还以为是认命了。

李继昌是亲手写的投状,也知此次扑买是大获全胜,高兴地咧开了嘴,可别人也只以为他接受不了失败在那傻笑、痴笑而已。

而反应最真实的莫过于刘东和吴德荣。

刘东脸色惨白,站起身来说道:“不可能,他知道咱们的底标?是有人泄露了?”

吴德荣则如李继昌那般瘫躺在椅子上,喃喃道:“完了,全完了,咱们被算计了。”

在场的众官员、商贾和周家的几名掌柜全都瞧了出来,见刘东和吴德荣的反应就知大局已定,此次扑买周家赢了!

副使白贤面色铁青,差点咬碎了后槽牙,真想当场就离开这里。

正使金郝则哈哈大笑,赵承宗也冲着孙延召那边露出了讥笑。

周家的掌柜们已经开始相互祝贺,爆发出欢呼和掌声。也有不少见风使舵的商贾已经涌向周家的位置,上前恭贺此次扑买的胜利。

周新兰瞥了孙延召一眼,那不屑的眼神好像在说:看到了吗?这就是差距。

随后她神情自若地站起身,环视着全场,回应着众人的祝贺。

然后步态摇曳生姿,来到了孙延召的面前,说道:“现在可知,蚍蜉撼树,是何等可笑?还记得我曾说过的,只要你现在认输,入赘我周家,每日跪在我的脚边伺候,我一心软,或许还可以赏你口饭吃。”

果然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

孙延召抬起头,看向了周新兰,本来还对她马上将要面对的遭遇有些怜悯,此时已烟消云散了。

他只轻轻地回道:“周新兰,自作孽不可活。你且看着便是。”

周新兰还以为这个男人在嘴硬,越是嘴硬的男人也就越有征服感,她的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而就在这时,台上的魏鹏并未停歇,打开了第二个柜子,拿出了李家的投状,打开一看,双手一抖差点没掉在地上,在台下的一片嘈杂声中,清了清嗓子,然后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喊道:“李氏,七十万零一千一百两。”

这一声,他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喊完便一屁股坐在了台上,那拿着李家投状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魏鹏的吼声如同抽走了所有的空气,在场几百人死一般的寂静。在持续了两三秒后,所有人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怎么李家就多出了一百两,他们把目光转向了魏鹏。

而周新兰脸上灿烂的笑容瞬间冰冻、凝固、然后碎裂。她的瞳孔瞬间放大,写满了难以置信。

她突然狂怒,喊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定然是写错了,给我重验!”

她好像发了疯一般,想要冲上台去,亲自查看李家的投状。这时盐铁副使白贤大喊道:“太府寺岂容尔等作乱,给我拦住她!”

发了疯的人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几名小吏又多少有些畏惧周家,并未尽全力。

很快,周新兰便冲到了魏鹏的身前,一把抢过投状,看着上面写的字,双手难以抑制的抖动着,眼中却透着一股绝望。

七十万一千一百两?

输了?真输了!

只多了一百两?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终于让自己心中这股愤怒找到了发泄口,她那满是杀气的双眸转向了陈丰,指着那边喊道:“陈丰!老贼!安敢欺我!!你不是说李家的标底是七十万两吗?你想吃两边!我要你的命!”

这一声怒吼,几乎当场宣告了陈丰就是李氏那边的内奸。也坐实周家窃取标底的不光彩行为。

陈丰浑身冰冷,面对所有人不解、指责、鄙视的目光。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实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董芸早就高兴地蹦了起来,挂在孙延召的身上,不停地说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刘东和吴德荣好像从天堂回到了地狱,经历短暂的错愕后,是劫后余生的狂喜和激动。

吴德荣抱怨道:“孙老弟,你知陈丰是叛徒,竟然不告诉我们,白白让我们遭了一场罪,若不是身体还行,这一悲一喜要了我们的老命呦。”

孙延召也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啊,得知陈丰背叛,实在不敢轻易相信别人,只能先自己扛着,让您二老受罪了。”

刘东听罢也理解孙延召的担忧,不屑地瞥了陈丰一眼,骂道:“好像那谷仓里的老鼠,一辈子都偷偷摸摸见不得人。呸!”

而方才祝贺周家的那帮人,转头又跑来祝贺李家,把李继昌围了个水泄不通,实在是应接不暇。

孙延召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走到失魂落魄的周新兰面前,平静地说道:“周姑娘,今日承让了,看来周家这桌子,终究还是被我们给掀翻了。不过入赘就免了吧,日后你若有难处,可以来孙府找我。”

周新兰并未回应,只是缓缓抬起了头,那空洞的眼神,仿佛所有的精气神都被抽干,嘴里无意识地喃喃着:“一百两……就差一百两……”

前座的赵承宗脸色阴沉,冷冷地瞥了眼周新兰,然后又意味深长地盯了孙延召一眼,便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