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府,赵承宗的书房外。
周新兰双膝跪地已整整一个时辰,这砖石的地面硌的她的膝盖早就没了知觉,腰背是更痛的直不起来,只能伏在地上。
终于,书房的门开了。
赵承宗喝道:“进来跪着!”
周新兰挣扎着起身,此时双腿终于过了血,那感觉如针刺,如蚁咬。她咬着下嘴唇,强忍着不适,走进了书房。
“跪下!”赵承宗一脸怒意,把手中的茶盏甩在了地上,“啪”的一声摔的粉碎。
待周新兰跪好后,他上前捏起了周新兰的下巴,问道:“李家的标底只比你的多了一百两,不用说也知你家出了叛徒,是谁?我要他死!”
周新兰赶紧说道:“小衙内,这标底只有我和佟掌柜知晓,扑买结束后,他就消失了。起初我以为他有别的事,可这两日都不见人,才知道是他!”
“佟掌柜?!”赵承宗听到这个名字脸色微变,好像想起了什么,问道:“那个常来我府上的老头?是他?”
“没错!是他!”
赵承宗的脸渐渐扭曲了起来,狰狞地好像个魔鬼,他抬手狠狠地扇了周新兰一个巴掌。“啪”的一声,周新兰的脸,肉眼可见的红肿起来。
“这个人知道太多事了,留不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找不到人,你们周家以后就可以消失了!”
周新兰一怔,刚想要赵承宗宽限几日,可迎上那满是杀气的目光,又怕的低下了头。
赵承宗见这娘们还不走,心中怒意更盛,“还不快滚!”
周新兰勉强起身,踉跄离去。
赵承宗心中多少有些慌乱,自己这些年背着阿爹,就没少收周家的银子。
那老狗知道太多我收钱的事,万一出去乱说……让有心人知晓了,这事怕是收不住。这种事“不上称没有四两重,可要上了秤,那一千斤也打不住”。
怎么办?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周新兰未必靠得住,自己也得想想办法才是。他冲外喊道:“把张侍卫喊来!”
这张侍卫是宰相府亲卫,平时日赵承宗那些腌臜事都交给他去处理。过了一会,一名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门外,抱拳道:“衙内请吩咐!”
赵承宗说道:“你去白虹阁,悬赏佟掌柜,要他的命。”
“是!”张侍卫行伍出身,做事干净利落,问道,“衙内准备出多少赏金悬赏?”
“我要此人死,越快越好!我问你,一般这等事要出多少?”赵承宗问道。
“这……”张侍卫想了想,“没有武艺的普通人百两足矣,可要是着急,怎么也得千两!”
“好!你速速去办!”千两对赵承宗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想了想,又把刚要走的张侍卫给叫住了,“且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出一万两!”
张侍卫面无表情一抱拳,转身离去。
……
周府。
家中的女使正拿着药膏涂抹在周新兰发青发紫的膝盖上。
“嘶……”女使按的重了一些,周新兰疼的倒吸了口冷气,狠狠瞪了女使一眼,却也没时间顾及此事。
她在心中琢磨着,三天时间到底该怎么办?有什么破局之法吗?
自家的影子一半在佟掌柜的手中,此时已经尽数派出寻找佟掌柜。而另一半影子则在自己同父异母的胞弟周驰手中,想要在偌大的汴京城中找到佟掌柜,只靠自己恐怕不行,周驰也得参与进来。
这弟弟不争气,是个饭桶,平日里吃喝嫖赌样样不落,若非周家真到了生死存亡之地,说什么也不会找周驰的。
待女使涂抹好了药,周新兰就遣人去请周驰,让他赶紧来老宅一趟。
过了整整三个时辰,已是深更半夜,周新兰都要在厅堂等的睡着了,这周驰才姗姗来迟。瞧那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摇摇晃晃的模样,显然是喝了酒了,而且还喝了不少。
“皆皆?……内找弟啥是啊?”周驰喝了酒,舌头捋不直,话都说的不利索。
周新兰真是恨铁不成钢,作为家中唯一一个男丁,连榷货务专营权这等大事都不掺合,此时竟还在花天酒地。
周新兰平静地说道:“你可知,咱们周家要完了!”
周驰打了个激灵,迷离的眼神顿时清澈了许多,好像酒都醒了大半,瞪大了眼,问道:“啥?姐你别开玩笑了,就咱周家的现银,就是啥也不干,几辈子都花不完啊,要我说那专营权没了就没了,享福就完事了。”
话确实如此,以周家这些年积攒的银钱,只要不被算计,不耍钱,只吃喝玩乐,确实是花不光的。
可眼下,赵承宗的一句话就能让周家覆灭,没了赵相的庇佑,周家就等同于有着万贯家财的小儿,根本守不住,只会让饿狼们蚕食殆尽。
周新兰说道:“赵衙内给了我们三天时间,三天找不到佟掌柜,咱们周家就完了!”
“姐,真的?你没开玩笑吧?”
“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周驰见周新兰是认真的,顿时怒骂道,“佟掌柜那老杂毛我早就说他不是个好东西,你偏信他,这回好了。”
周新兰没有反驳,而是自斟自饮了一杯,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有时候她真的羡慕周驰的没心没肺。
周驰也慌了,在厅中不停地踱步,片刻后,他突然停下脚步,“姐,这怎么办啊?不行咱们卷铺盖跑吧?银钱也够咱家人活一辈子了。”
“跑?往哪里跑?逃得出赵普的手掌吗?”周新兰惨笑一声,“我那影子之前受了佟掌柜的好处,怕是不会真心办事,咱们周家就全靠你了,另一半的影子在你手中,找到佟掌柜,杀了他。”
“姐你放心,这事交给我!我定要找到那老杂毛,弄死他!”周驰突然变得神神秘秘的,问道,“姐,你可听过白虹阁吗?”
“白虹阁?听过。好像是拿钱办事的吧?据说里面能人异士不少,对了,既然提到了,你也去里面找找门路,别怕花银子,如今已是咱们周家的生死存亡之际。”
周驰陡然一乐,“那姐,这还用的着花银子?不瞒你说,其实我在白虹阁也是挂了号的。如今我在白虹阁排名乙等中吗?甲乙丙等,我是乙等。”
“你?”周新兰有些不太相信地瞅了瞅周驰那一身肥膘,“你能干啥?上个炕都呼哧带喘的。”
“这你就不懂了吧,”周驰吹嘘道,“我不能打,但我有银子啊,之前我花两倍的银子让他们接悬赏,只要事成了,我就去白虹阁拿赏金,登记。我都说了,我也是有名号的,人都叫我,铜钹笑面佛!人都说我平日里乐呵呵的,办事还稳妥,像个佛爷。”
分不清好赖话?铜钹笑面佛?说是你舍得砸钱,怎么听着也不算是夸赞吧?周新兰无语地看向弟弟,实不知该如何接话了,还花两倍的悬赏金请人去办,事后自己拿赏金,这等事真是正常人做得出来吗?
她苦笑一声,“弟,那这事就交给你了,我要佟掌柜的人头!这佟掌柜的与李继昌,孙延召他们密谋,背叛了咱们周家,所以他们一定知道佟掌柜的下落。对他们无需手下留情。”
“好嘞,瞧好吧你!”
周驰腆着个大肚子转身离去,只留下更加忧愁的周新兰,她看着这间周家老宅,只有深深的无力感,自己竟把最后的希望交付在周驰的手中,恐怕,周家真是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