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下面,是王族的王城。
有士兵巡逻,若是被发现了,那便完蛋了。
可若是掉下去了,这就是九死一生。
十九公主见他翻身下去了,便心头一惊,赶忙过去往下面看去。
发现宫煜就吊在那儿,还抬头看看她。
他这样没关系吗?
扭过头,见夙柔一脸淡然,十九公主将心给咽下了肚子。
“好香的肉。”安德烈已经到了。
他目光却越过众人,直直落在夙柔身上,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不知可否讨一块肉。”
夙柔割了两块肉,放在盘子里,摆在了旁边空着的位置上。
安德烈自觉的走过去坐下。
她低头,在纸上写下:要出门?
安德烈身着银甲,肩上落着半尺尘沙。
他停在最后两级台阶处,像一道屏障隔在了风与火之间,对夙柔弯唇,“嗯,此次你不用跟着去,我只是过去确定情报的真实性,等我回来我会告诉你。”
他伸手取那块羊脊肉,“焦香入骨,比箭场伙夫强。”
他转身要走。
十九公主急忙喊住:“阿烈!我有话——”
安德烈皱眉:“军令在身,即刻出兵,你回头再说。”
十九公主脸色煞白,咬牙追出两步,“我今日偏要说!”
她回头狠狠瞪了夙柔一眼:“她早该回南国,她一日不走,你就一日不……”
语声断在半截,安德烈忽然转身,“国家安危面前,岂能儿女情长?”
火光照着他腕骨微突的轮廓,冷冽得像刀。
空气一瞬间被绷紧。
泪花在十九公主的眼眶里打转。
安德烈见她这样,无声叹了口气,握住十九公主的鞭柄将其按下,“听话。”
说罢离去。
安德烈走了,宫煜便从露台下面翻了上来。
十九公主红着眼,回身抓住夙柔的手腕,低声道,“你要是不走,我就在城楼上吊给你看!”
夙柔写道:[他若是喜欢你,我走不走他都会娶你,从前怎没发现你这么自欺欺人?]
十九公主被戳到痛处,咬牙切齿的揣了一下板凳,“你!”
铁钎“哐啷”掉进炭火。
火星扑到她赤足踝上,宫煜倏地弯腰替她拂落,手背被烫出几点红斑,他也没皱眉,只淡声吩咐侍女,“送公主回去歇息。”
十九公主被半拖半拽走。
楼台上剩炭火劈啪,羊脂滴落如小泪。
宫煜抬眼,“怕她作甚?”
夙柔:[没怕,只是觉得她有点儿可怜。]
宫煜轻轻吹了吹她脚上的红痕,“我也很可怜,阿柔多疼疼我。”
夙柔:“……”
她跟宫煜分开的时候,他是被人做了什么吗?
为何会愈发不要脸了起来??
男人的掌心有茧,茧下是滚烫。
宫煜捏了捏她脚踝,“我已经用玉玺,调了兵力过来,明日大约便能到了,毒婆也在赶来的路上,你这嗓子,不用太过担心。”
夙柔点点头。
交战在即。
不要出岔子才好。
夙柔看着宫煜弯了眼睛。
火光在她眸底跳跃,那笑里藏了半分调皮半分狡黠。
夙柔的话,有些伤人。
她听说十九公主回去之后一直哭到了后半夜。
大漠的月亮在入夜时像一面磨得过亮的铜镜,冷冷地悬在黄沙尽头。
夜风卷过王城高耸的宫檐,把铜铃吹得阵阵作响。
十九公主披着朱砂披风,立在阙楼回栏处,指尖悄悄摩挲着腰侧一枚未封口的鎏金匣。
匣子里是她去年生辰,安德烈给她的一支金盏花。
它早已枯成黄褐色,却仍带着干燥的香气。
“殿下,风大。”贴身侍女轻声提醒。
十九公主抬眼,望向城门外那片渐渐融进暗色的驼铃商道。
她为了安德烈,连自己父王都敢下毒。
他凭什么不喜欢她??
她的阿烈只能喜欢她!!
她想赌一次,用“失踪”逼他一句疼惜。
于是她对侍女说,“去追王,告诉他,夜里不见了的我,可能已遭不测。”
侍女大惊:“殿下……”
十九公主却笑,“只要他来找我,我立刻回宫。”
亥时的更鼓敲过,她推开南门侧的小暗闸。
守闸老兵被买通,垂眼装睡。
踩着细沙滑下城堤,披风角卷着夜色。
宫墙外的街巷十分荒凉,风把碎纸灯刮得哗啦响。
她本想去旧城门外的烽火台。
那里视野好,等安德烈回马时,她能第一时间看见他。
却在拐进第三条窄巷时,背后忽然伸来一只手,一把捂住她的口。
冰凉的帕子贴上皮肤,刺鼻的香息灌进鼻腔,她连挣扎都来不及,眼前便一片漆黑陷入了昏迷……
再醒时,十九公主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驼绒毯上。
一盏铜灯立在帐角,火光跳得瑟缩。
帐外隐约传来胡琴与男子低哼,曲调哀而沉。
她试着坐起,手脚却被细革绳绑得结实,唇间还留着辛辣余味。
帐帘忽然掀开,一个蒙着半面青纱的年轻男人走进来。
灯火描出他锋利的眼线与唇角。
竟是东部首领乌木罕。
玩脱了……
“别怕,殿下。”
乌木罕用汉话唤她,音色温柔得反常,“我只是用最快的方式,来让安德烈束手就擒。”
十九公主后背冷汗一炸。
她垂睫,掩住急乱的心跳,语气软得像风滚草里藏针,“你想用我换什么?阿烈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夙柔,不会为我妥协的,你要抓也应该是抓夙柔,噢,忘了,你在夙柔和夙家手底下吃了几次亏,现在是手下败将,鼎盛的时候就抓不到她,现在更抓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