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努尔·加纳的泪腺崩溃了。
像一片干巴巴的破抹布一样，他最后一点资产都被榨出来了，可就是这样，赫然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
比起那些被努尔·加纳苛政逼上绝路的民众们，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努尔·加纳的膝盖磕在了地上，额头紧贴地面。
“请到此为止吧！我已经连晚年的养老钱都已经拿出来了，如果再借钱的话……”
“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能擅自终止这场竞拍呢？这样可对戈林部长太不公平了。”
“如果您真的这么为难的话，那么大可以选择放弃啊，我又没有强迫你出价，我这边与戈林部长达成契约也是没有问题的。”
赫然咧开嘴笑，就像一个恶作剧的小孩一样。
“这……这怎么行。”
“哈哈哈哈！闭嘴吧，垃圾！我一定宰你的！”完全失去了理智，一心只为压过努尔·加纳一头的戈林扯开嗓子发出狂笑。
被猛烈的恶心感包围，努尔·加纳突然呼哧呼哧，竟然开始呕吐起来。
看来他的精神与肉体也快到达极限了。
“好了，那么接下来现在两位可以写借据了，记得写上自己的签名哦，我会根据最后大家在借据上写的金额来判断最后谁能竞拍成功。”
以平时在工作中完全无法想象的落笔速度，戈林在接过纸笔后就开始奋笔疾书。
“啊……唔……啊啊啊啊啊！”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
——努尔·加纳在心中嘶吼，他也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写好了借据。
片刻后，赫尔拿到了两人写好的借据。
在一个小时内，戈林与努尔·加纳将自己的全部身家都押在了这次竞拍当中。
即便是保住了自己的地位，余生还有巨额的借款等待着他们。
当然，胜利者只有一个，赢的那个会负担一切，而等待输家的只有灭亡一途。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在将借据交出去的瞬间，努尔·加纳哭了。
当他醒悟过来时，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您在感伤什么啊？真恶心...”赫尔将两人的借据摊开。
努尔·加纳负债三百七十九枚白金币。
戈林负债三百六十八枚白金币。
最终，努尔·加纳以合计七百五十二枚白金币的天价赢下了这次竞拍。
听到最终结果的戈林比想象中还要平静——不，他就像是失去灵魂一样，呆呆坐在原地，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努尔·加纳大人，您该高兴才对，您才是笑到最后的赢家啊，再过一天，玛塞因少将就要来了，时间紧迫，现在咱们就签订契约吧。”
赫尔从怀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魔法契约。
这样说着，赫尔在契约书上填好金额，然后契约书交给了努尔·加纳。
“契约魔法必须在双方同意的基础上才能成立，您最好确认一下有没有不完备的地方哦。”
“……”
努尔·加纳没有说话，扯过魔法契约开始逐字逐句甄别勘误。
归根结底，像努尔·加纳这样的人，在这种事情上不会信任自己之外的任何人。
仔细看了半天后，努尔·加纳这才确定——这是一份没有漏洞的契约。
内容上无可挑剔，意思清楚没有埋下任何雷点，但努尔·加纳还是战战兢兢看向赫尔。
“那个……为什么契约上的名字不是你，而是莫伊纳？”
没错，这就是唯一一处奇怪的地方，签订契约的甲方名字上不是赫尔·海姆的名字。
“我这人有洁癖，不喜欢腥臭的东西，我又怎么会碰你手上的脏钱呢？这些钱得好好泡个热水澡，等洗得干干净净后，我才能接手，这也是努尔·加纳大人您最喜欢的规避风险，不是吗？”
说着，赫尔一边露出恶魔般的笑容，一边淡淡地继续说明。
“你想想看啊，咱们这个交易在帝国可是处于灰色地带，如果追究起来难免会引起祸端，因此，必须在必要的隐蔽工作上下足功夫，也就是努尔·加纳大人您常说的规避风险，我这也是在向您学习啊”
“……”
完全是单方面的规避自己的风险，留给努尔·加纳的却是一堆烂摊子，事后只要稍微找人来查，他和莫伊纳都得成为替死鬼。
“放心吧,签下名字，我明天就会把原件交给你。说到底，我只是找了个代理人罢了，契约魔法本身依然有效。”
可努尔·加纳依然没有任何动作。
赫尔叹了一口气：“如果您还是不情愿的话，就把这份契约交给戈林部长吧，我想他肯定会立刻签署的。”
闻言，戈林重新焕发生机：“给我！我来签！我马上就签！”
犹如恶鬼想要冲破牢笼一样，戈林兴奋得像一只眼球通红的兔子，只要还有一线生机，他完全不需要冷静判断什么的。
在某种意义上，他已经彻底魔怔了。
“我最后再给你五秒钟，五...四...三...”
“我签！我马上签！”
在刹那的思考之后，努尔·加纳将那份契约护在身上，在尾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赫尔接过努尔·加纳递来的文件，扫了一遍后点了点头：“原件之后会送到。”
说完，就转身往螺旋楼梯的方向走去。
“喂！等一下！你现在要去哪儿？！”
“我可是很忙的，没多余的时间浪费在你的身上。”赫尔回过头瞅了努尔·加纳一眼，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情绪，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果然，之前的热情都是装出来的。
在赫尔离开后，努尔·加纳像是灵魂出窍一样摇摇晃晃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甚至记不起是谁为他治疗了断指，他早就忘记了疼痛。
放空状态的他甚至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日落依然坐在办公桌前，呆呆望着窗外夕阳坠入地平线，黑夜控制整个世界。
不久之后，太阳再次东升，阳光洒在了金灿灿的沙漠之上。
“砰”地一声，他的办公室门被打开，拉索罗拿着那份施策方案的原件拍在他的办公桌上。
转头看去，原本装裱好挂在墙上的名画，放在收藏柜里的魔杖，以及作为装饰用的大理石雕塑——他所有的藏品，包括魔杖以及任何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
而换来的只有这份文件，它正静悄悄躺在桌面上。
——这就是努尔·加纳押上一切换来的未来，一个负债累累的执政官代理。
“呵呵呵呵呵....”
努尔·加纳露出了笑容。
拿起那份文件，努尔·加纳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爽快。
——赢了，最后还是他赢了！
说到底，钱也就是只是那么一回事，只有要保住了执政官代理的地位，整个伊斯特领就是他的后花园。
金钱会像果实与叶子一样自然生长出来，他只需要花时间收割就行了。
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地位，迟早有一天，这件间办公室很快就能被再次填满。
“那么，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呢？”
坐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努尔·加纳喃喃自语，也许是心理作用吧，他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
或许拿着这份文件以胜利者的姿态到地牢里向戈林炫耀一番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那个家伙为了赢过自己甚至不惜赌上了一切，最后还是成了垫脚石。
“真期待那个家伙在看到我手上拿着的这份文件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光是想想，努尔·加纳就感觉到兴奋。
而就在这时，办公室的大门响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响亮的敲门声。
“打扰了……”努尔·加纳手下首席秘书官刚走进办公室就瞪大了双眼。
“这...！？这是怎么了？！”
秘书官环视周遭，整间办公室如同被洗劫了一样。
“……没什么，断舍离了。”
“……但是，那些可都是大人您多年收集来的宝物啊！”
“烦死了！你以为这是谁造成的！都是因为你这个没用的家伙，这份施策文件才会保留到今天！”
努尔·加纳抓住对方的衣领，唾沫横飞。
“对……对不起！”
“如果不是你的话，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下次再跟我说这些屁话的话，我就把你的舌头拽出来！”
“啊...是！真是非常抱歉！”
“呵呵呵呵……呵呵呵……”
见到秘书官顺从的模样，这让努尔·加纳再次找回了上位者的骄傲。
他嘴角上扬，双手撒开了对方的衣领，并且还贴心地为对方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
“很好...”
愉快...非常愉快...就得是这样才行啊。
“喂，我是谁？”
“啊？”
“你在问你，我是谁！大声告诉我！”
再次，努尔·加纳揪住了抓住对方的衣领。
“嗯……您是伊斯特领的高级执政官代理，努尔·加纳大人！”
“没错！”努尔·加纳放开了对方，眼神却充满了狂热。
“我是这个伊斯特领的执政官代理，是这块领土上最有权势的人，那个待在天空宫殿四处撒钱收受贿赂的饭桶只不过是挂名而已！我才是这块领土实际的掌权人。我才是！我才是！我才是！”
努尔·加纳像是在对看不见的观众演讲一样，挥舞着手臂，放声咆哮。
“……”
“嗯？怎么还不鼓掌！？”努尔·加纳扭过头看向对方。
额头冒着汗，秘书官闻言立刻挤出了笑容。
啪啪啪啪。
享受着炙热的掌声，努尔·加纳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太棒了...这才是我啊...
像是要驱散赫尔·海姆带来的梦魇一样，努尔·加纳疯狂地从自己的头衔上汲取养分，只为滋养他已经快要干涸的自尊与骄傲。
“从明天开始，伊斯特领全体官员需要集体开早会。”
“……啊？”
“我得让那些无法理解我有多伟大的饭桶们，每天早上向我献上礼赞！”
“嗯……但是，大家都每天早上都有很多工作……”
这句话立刻刺中了努尔·加纳敏感的神经。
“啪”地一声，努尔·加纳给了秘书官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给我听好了，向我献上敬意与忠诚，这就是您们最重要的工作！明白了吗！”
“是的，您说得对，不过，玛塞因少将已经快到了，我现在是来通知您得去城外列队迎接了...”
“哈哈哈哈！我就怕他不来呢！走！”
城邑的大门口，伊斯特领的几乎所有官员早就在列队等候了。
努尔·加纳来得最晚，可看着眼前整齐的队列，就像是在欢迎他的到来一样，瞬间，心情更是大好。
“乐队呢？”努尔·加纳走到人群当中眼都不抬一下。
“……已经提前部署好了。”
吉尔德尔回答了努尔·加纳提出的问题。
不过，对方脸上不满的表情却让他很不爽——之后得找机会好好教育一下这个家伙。
“玛塞因少将是第一次亲自来到我们伊斯特领，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我们必须要特别招待他，听明白了吗！？”
“……”
“喂！我没听到你的回答！？”
努尔·加纳满脸通红朝着吉尔德尔大喊。
而就在这时，城外黄沙当中，一支精锐的骑兵队已经来到了近前。
“嘁……我之后再找你算账！其他人！别傻站着！鼓掌！乐队奏乐！快点！”
而在努尔·加纳还在发号施令时，一名黑甲骑士已经驱马来到近前。
那名骑士挥动骑枪抵住了努尔·加纳的喉咙。
随后赶来的骑兵们将堵在门口的其他官员们包围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意思...？！”
那名黑甲骑士没有搭理他，随后，在后续骑兵大队的簇拥下，一位左眼戴着眼罩，身躯如同棕熊一样强健的老将骑着火红色的战马走到近前。
“啊！玛塞因少将……！这个，我们这是在欢迎您啊！请您千万别误会——”
“绑了！”
头戴眼罩的老将吼出了这个命令，身后的骑士们纷纷下马，直接把努尔·加纳给绑了起来。
其他与努尔·加纳并列的官员们也都抱头跪在地上，他们的后背被冰凉的枪尖抵着。
这些骑士与士兵们身上都散发着血腥气，毫无疑问，他们全都是从第一线撤下来的强兵。
能被玛塞因少将带到这里的来的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在场没有任何人敢反抗。
——除非是在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