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在这里吹牛逼,又没有碍着自己。
自己在一边嗤笑,的确有些不好。
登临歉意一笑,“马公子,你继续吹……哦哦,你继续说,我不妨碍你了……”
他说罢,转身欲走。
他进来的时候,看到还有一群人,其中有一些武者,还有人在比划拳脚,他决定去那里瞧瞧,比在这里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书生吹牛逼要强。
龙瑶见马子南怒斥登临,依然稳稳坐着,饶有兴趣的瞧着。
马子南拂袖冷哼,“贱奴,快些滚蛋,爷的高见也是你能见闻的?”
贱奴?!
登临的好心情顿时化为乌有,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脸黑黑的看向马子南。
“马子南,登临是我的朋友,不得无礼!”龙清钧气呼呼道。
龙清钧虽是少年,可毕竟是龙家的少爷,马子南不愿过于得罪,他对登临抱了抱拳,敷衍了一句,“既然是清钧公子的友人,马某失礼了。”
这个时候,一名书生起哄道:“马兄,与这下人见识干嘛,听说你多年来曾游历天下,见多识广,快说来听听吧。”
马子南笑道:“马某自幼便立志,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数年前,马某武艺有成,手持一轻剑,离开燕京,先是行致东岳泰山,祭拜天地,然后南行,致东海之滨,观海潮,壮胸怀。
恰此时,五胡异族进攻中原,马某担心北地安危,立即北返,欲抗击匈奴。
不料匈奴狡猾,绕过了北地边防,进击中原。
呜呼,马某未能与匈奴一战,壮志未酬,甚是遗憾。”
他一脸悲痛的叹息,仿佛未能与匈奴一战,是生平最大憾事似的。
他继续道:“此后,马某与史公子结伴西行,穿过万里大漠,游历西域诸国,领略诸多风情……”
马子南堪堪而谈,诉说自己在西行时的见闻。
他所说的史公子姓史名都,是北地三大节度使史家的二公子,就坐在龙瑶不远处。
史都身着华服,长得不丑,只是眼睛狭长,显得人轻浮。
他听马子南说到自己,脸上顿时显露喜色,瞥了龙瑶和田倩倩一眼,拿起酒杯对着马子南遥敬了一杯。
马子南继续道:“马某游历天下,深感神州之大,壮怀激烈,如今国家危难,正是我辈投笔从戎之时……”
马子南吐沫横飞的侃侃而谈。在坐的人,大多数是足不出户的公子小姐,或是见识有限的书生文士,经历不如马子南,因此被他忽悠的一愣一愣的,许多人目露钦佩与仰慕。
龙瑶笑盈盈的瞧着马子南。
她是龙家的实际掌舵人,多年来的从政锻炼了她的心性,论政治谋略和手腕,在坐的没人能比的上。
可说到底,她只是二十来岁的大姑娘,这辈子跑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前些时日去的雁门了。
因此,她对马子南所说的游历还是比较神往与羡慕的。
登临记忆被封印,这些天来,一些零碎的记忆陆续出现。
其中就有关于这个世界的地形的记忆。
他立刻明白了马子男“游历天下”的路线。
马子南的南行路线,是出了雁门后,在中原转了一小圈。
彼时五胡异族入侵,这家伙应该是躲避战乱,跑回了燕京。
他和史都的西行路线,是沿着较安全的路线,游历靠近华夏的几个小国,最后到达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就回转了。
登临的嘴角浮现笑意。
就这,还好意思称游历了天下?
这货真能吹啊,不当主播可惜了。
咦,主播是什么?
是了,应该是说书的别称吧……
登临眼前顿时浮现马子南身着说书先生所穿的大褂,一手折扇一手茶壶,唾沫横飞说书的情形。
“噗嗤……”登临又笑了出声,打断了马子南的神侃。
马子南正在享受着众人的仰慕膜拜,不料又听到了熟悉的嗤笑声。
若非他顾忌周围有贵人,就要气得跳脚骂娘了。
他手指登临,怒目而视,“竖子无礼,胆敢当众取笑马某,若是不说出个好歹,马某断然不甘休!”
史都看向龙清钧,开口说道:“清钧,你这朋友,身着低贱仆役之服参加诗会,是对我等的傲慢,如今又当众耻笑马兄,是为不智,如此傲慢不智之人,还请你让他离开。”
有人跟着起哄:“不错不错,这人穿着贱仆之服,实在是污了我等的眼睛!”
“清钧少爷年纪太轻,交友不慎啊。”
“此等无礼之人,当驱逐之……”
龙清钧嘴巴张了张,就要为登临争辩。登临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这事儿由我而起,还是由我承担吧。”
接着,登临迈步,走入场中。
众人见这名身穿下等仆役之服的人走到场中,脸上浮现不同神色,有鄙夷的,有好奇,有幸灾乐祸……
登临瞥了一脸怒色的马子南,扫视众人。
他清澈的双眸似乎蕴含魔力,起哄的人不自觉的纷纷闭上嘴巴。
登临看向史都。
他是第一次见史都,刚才龙清钧没有介绍史都,他见史都坐在前排靠中心的位置,猜测其应该是燕京城的贵人。
登临开口说道:“这位公子,请问,你每日所食的五谷杂粮,牛羊牲畜是从哪里来的?”
史都撇了撇嘴,自恃身份,对登临不予理睬。
登临看向那些刚才起哄的人,声音逐渐严厉,“诸位,你们身上穿的衣衫,你们坐的桌椅,还有周围这些农舍建筑……你们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从哪里来的?
老子告诉你们,特么的都是像我这样低贱之人,用勤劳的双手创造出来的!”
登临爆了句粗口,周围很静,远近的人都好奇的看过来。
史都的脸因羞怒胀的通红,若不是顾忌身份,他就要喝令随行的卫士将这无礼的人拿下,剁碎喂狗了。
登临想起来一首诗词,于是开口吟诵道:“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欲把杭州做汴州。”
这首诗词在五百年后脍炙人口,就是诞生于五胡乱华之时。
由于史书没有提及诗词的作者,后世史学家对诗词的作者诸多猜测。
前不久,帝国军事与经济重镇汴州被五胡联军攻克,曾经辉煌的城市被洗劫一空,令天下震动。
杭州则是位于中京之南的一座繁荣城市,燕朝中一直有争论,许多大臣建议国家迁都至杭州,以避战火。
登临在这里吟诵出这首诗,最是应景。
杭州的奢华与达官贵人的醉生梦死,就连北地都有所耳闻,不正是“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吗。
“暖风熏得游人醉,欲把杭州做汴州”,是对杭州那些达官贵人的嘲讽,也是对汴州的叹息。
在场众人都是文化人,能够听出,此诗的无差别攻击。
——汴州失陷,北地以外的华夏国土被异族践踏,而这些公子小姐,却还在这里举办劳什子诗会吹牛逼,与杭州那些达官贵人又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