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带着几分劫后余生的暖意,洒在酒泉镇东面新垒起的土墙上。
唐三沿着墙根,仔仔细细地巡视着,蓝银草在他的指尖跳跃,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按理说,这土墙本该是镇长带人修缮,可现在……
“这墙,真结实!”一个稚嫩的童音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唐三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脏兮兮的孩童,正哼哧哼哧地搬着石块,往墙上砌垒。
石头大小不一,歪歪扭扭地堆在一起,实在算不上什么像样的工程。
可孩子们脸上的认真劲儿,却让唐三的心头涌上一丝欣慰。
经历了那场浩劫,镇民们能如此迅速地重建家园,实属不易。
或许,无祀日的推行,真的开始在人们心中扎根了。
“是啊,多亏了他……”一个孩子放下手中的石头,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低声嘟囔了一句。
“嗯嗯,是他要我们做的。”另一个孩子用力地点着头,仿佛在附和着什么重要的秘密,“他说,墙塌了,大家就没地方住了。”
“可他……都已经烧成灰了啊……”先前说话的孩子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烧成灰,也想我们修墙……”
唐三的心头猛地一凛,像是被一根无形的针扎了一下。
他骤然停下了脚步,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孩子。
“你们……在说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孩子们被他吓了一跳,纷纷抬起头,有些畏惧地看着他。
“没……没什么……”
“我们就是觉得,这墙得好好修……”
“对啊,要不然,又要被风吹倒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解释着,眼神闪烁不定,显然是在隐瞒着什么。
唐三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走到土墙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粗糙的墙面。
蓝银草悄无声息地从他的掌心蔓延而出,如同灵蛇一般,缠绕上了墙缝间的一块块石头。
他催动着体内的心魔之力,试图通过蓝银草,感知到这些石头背后的秘密。
刹那间,一股温热的记忆流,如同潮水一般涌入了他的脑海。
那是一幅幅模糊的画面,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一声声低沉的叹息……
他看到,镇民们默默地搬运着石块,眼神中带着一丝悲伤,一丝怀念,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感。
他听到,镇民们在劳作时,低声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那些旋律简单而古老,仿佛是从遥远的过去传来。
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力量,在这些石头之间流淌,如同呼吸一般,起伏不定。
“他们……不再念名字……”唐三猛然醒悟,他的脸色变得苍白,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们……却把‘他’,刻进了每一块砖里……”
与此同时,在酒泉镇外,那道深不见底的地脉裂口前,尹新月手持寒源剑,神情凝重地站在那里。
她深吸一口气,将寒源剑狠狠地刺入了冰心沉落之处。
刹那间,一股极寒之气,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疯狂地涌入了地脉之中。
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来,将周围的一切都冻结成了晶莹剔透的冰雕。
然而,就在这极寒之气深入地脉百丈之时,尹新月突然感觉到,手中的寒源剑,竟然开始发烫!
一股灼热的火意,如同地底潜伏的火山一般,竟然逆流而上,试图冲破寒冰的封锁。
“哼!”尹新月冷哼一声,她凝神催动体内的极寒归寂印,一道道冰蓝色的符文,在她的周身浮现,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
“给我镇压!”她娇喝一声,寒冰之力再次爆发,如同海啸一般,向着地脉深处涌去。
咔嚓咔嚓……
冰层开始龟裂,一道道细密的裂缝,如同蛛网一般,迅速地蔓延开来。
最终,在冰层的最深处,一道暗红色的脉络,如同血管一般,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那脉络微微搏动着,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
尹新月不敢怠慢,她咬紧牙关,将体内的寒源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那道脉络之中。
然而,令她震惊的是,那道脉络竟然开始收缩,后退,仿佛拥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试图躲避寒冰的侵蚀。
紧接着,那道脉络竟然一分为三,化作三道细小的血流,如同狡猾的毒蛇一般,绕开了寒冰的封锁,向着地脉的更深处潜行而去。
“该死!”尹新月脸色铁青,她猛地拔出寒源剑,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它……没死……”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地脉中回荡,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愤怒,“它……学会了躲……”
夜幕降临,酒泉镇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
任婷婷手持着归源钉,沿着“无名阵”的轨迹,缓缓地巡视着。
她每走一步,都会用归源钉轻轻地叩击一下地面,感受着阵法的变化。
突然,当她走到第九根阵钉前时,她手中的归源钉,竟然传来了一丝异样的震动。
任婷婷心中一凛,她连忙停下了脚步,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阵钉。
只见那根阵钉,竟然微微偏移了半寸,虽然幅度很小,但却足以引起她的警觉。
“怎么回事?”任婷婷眉头紧锁,她从怀中取出一条血线,缠绕在阵钉之上,然后催动体内的阵法之力,引动回溯阵纹。
刹那间,一道道冰晶在她的眼前浮现,如同放电影一般,播放着之前发生的一幕幕。
她看到,一个老妇人,在修缮土墙时,无意识地哼唱着一首古老的小调。
她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胸口,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和一丝感激。
而就在这时,阵法中的某一根阵钉,竟然随着老妇人的动作,微微地颤动了一下。
“竟然是这样……”任婷婷恍然大悟,她的脸色变得冰冷,
“不是他们在纪念他……是‘纪念’在利用他们……”她喃喃自语道。
她追查着全镇人的日常起居,发现但凡是做了“无祀日三事”的人,都会有类似频率的心跳波动,而他们的行为,都会无形之中加固“无名阵”的力量。
与此同时,在酒泉镇的深处,阿银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意识沉入了梦境之中。
她要进入镇民的梦境,斩断那潜藏在人们心中的情感惯性。
她潜入了一个老妇人的梦境,看到老妇人跪拜在一朵虚幻的火莲之前,口中喃喃自语:“你虽无名,可我知道是你……是你保佑了我们……”
阿银毫不犹豫地引动了体内的兽魂之力,一道道强大的魂力波动,如同波浪一般,向着四周扩散而去。
紧接着,在她的召唤之下,泰坦巨猿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梦境之中。
泰坦巨猿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怒吼,如同雷霆一般,将那朵虚幻的火莲,震得粉碎。
老妇人从梦中惊醒,她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四周,脸上充满了恐惧和不安。
“我……我做错了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颤抖,“我……我只是想行善……”
阿银静静地站在窗外,望着老妇人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庞,她的
“最危险的神……”她低声说道,声音冰冷而坚定,“是那个你觉得自己在‘做好事’时,自动想起的……”
子夜时分,夜深人静。
在信火阵的旧址之上,一阵微风拂过,卷起地上的尘土。
突然,一簇微弱的火苗,悄然从灰烬之中升起。
那火苗很小,很弱,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但是,它却顽强地燃烧着,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黑暗中,一双眼睛,默默地注视着那簇火苗。
那双眼睛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法明残念。
他那虚幻的身影,在火光中忽明忽暗,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消散。
他凝视着那微弱的火线,苍老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不……点……灯……”他沙哑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一般,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熄灭信火,只是开始……真正的战争,才刚刚打响……”
他伸出枯瘦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地面上的灰烬,指尖传来一阵灼热的触感。
那灰烬,仿佛还残留着信火的温度,炙烤着他的灵魂。
突然,一阵微弱的花香,飘入了他的鼻端。
他猛地抬起头,循着香味望去,只见在百步之外,一株不知名的野花,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那花朵很小,很不起眼,就如同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草一般。
但是,在那花朵的花心之中,却闪烁着一丝微弱的光芒,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星辰一般。
法明残念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同猎鹰一般,死死地盯着那株野花。
他能感觉到,在那花朵之中,蕴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一股足以颠覆整个酒泉镇的力量。
“它……在回应……”法明残念喃喃自语,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恐惧,一丝绝望,“它……不是想复活……它是想让我们‘自愿’再点一次……”
远处屋檐上,唐三的身影融入夜色,他缓缓握紧了手中的昊天锤,锤身上缠绕的蓝银草,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响。
“看来,不得不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