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辰历一八三七年,春。
这场持续了整整四个月的大雪在昨夜停了,春风悄然到来,人间逐渐回暖。
融雪化作溪流,沿着沟壑流淌,最终汇入重新流动的长河。
岸边,枯萎的树梢冒出了新芽。
“……”
顾盛酩站在树下,静静望着江面。
在他身后,是来告别的李剑一。
“师兄,我要走了。”
“去往何处?”
“不知。”
“何时回来?”
“不知。”
“……”
顾盛酩沉默了一下,缓缓叹了口气。
“去吧。”
“师兄保重。”
李剑一朝他拱了拱手,转身毅然离去,没一会儿就消失在人海中。
浅浅的雪地里,留下斑驳的脚印。
“……”
顾盛酩站在原地久久不语,最终他叹了口气,化作一缕温暖的春风,逐渐消散在天地间。
“只怪春风早来,故人早去。”
“罢了罢了……”
“万物自有缘法,何必强求。”
说罢,影随风尽,归往云天。
一眨眼,他又回到云剑宗的山门前,东升的晨曦透过轻云,照在他身上。
缕缕白发,清晰可见。
他一挥衣袖,扫去满身浊尘,迈上覆雪的台阶。
走着走着,他忽然停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从雪地里冒出来的几株杂草。
这本是一介寻常之物,一抹早已司空见惯的景象,但此刻在他荒芜的心中,却泛起一阵涟漪。
就好像一片桃花,轻轻落到那片死寂的湖面上。
虽然这份涟漪很浅很淡,但却足以打破湖面的死寂。
“……”
望着春草在风雪中生长,顾盛酩心有所悟,一步踏出,回到自己的小世界,盘腿坐下。
接着,他的气息迅速沉寂下来,如同熄灭的烛火。
短短数十年,故人一个接一个离去,就像一场大雪,一寸一寸掩埋繁华,只剩下一片一片的荒芜。
但被大雪埋葬的,不只有故人。
还有……遍地的伤痕。
那些离别时的痛楚,反目成仇时的苦涩,难以言说的心酸,都会被埋在过去。
所谓的执念,便是在这片雪原上日复一日的走着,寻找着曾经的那些人那些事。
可这注定找不到,因为这片雪原,只剩下自己。
既然如此,又何必苦苦找寻呢?不如踏出这片荒芜,释怀地走向明天。
等到有一天,这一切都会在时间的无限延伸下缩短,最终成为短暂的一刹那,只需一个回眸,就能看尽。
所以,还是往前走吧。
“毕竟啊,人总不能……”顾盛酩缓缓睁开眼,体内浑厚圆满的灵气瞬间迸发而出,震颤山河。
“在原地待一辈子吧!”
话音落,一束璀璨的金光拔地而起,直冲云霄,照亮了整个云剑宗。
轰!!!
云层破开一个大洞,阳光从中撒下。
顾盛酩沐浴着晨曦,缓缓升入高空,一座无比浩瀚的小世界虚影在他身后浮现。
顷刻间,春风狂揽三万里!
磅礴的天地灵气化作一条条洪流,疯狂涌入他体内,流淌在四肢百骸之间。
他的气势节节攀升,很快就达到了极致,微微停顿片刻后,又再次暴涨!
至此,突破地元境二重!
呜——
遮天蔽日的灵气巨鲸自虚空中游出,安然自在地遨游在天地间。
无形的灵韵扩散开来,直接荡平了云剑山的风雪,接着数不尽的桃花瓣纷纷扬扬,落了满天。
“终于……”
众人望着这一幕,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
陈导负手立在云海中,眼中有欣慰,有自豪,同时也带着心疼。
他比谁都清楚,对方走到如今这一步,背后究竟付出了多大的努力,承受了多少苦难。
他亲眼目睹了,那个满眼风光的少年,在岁月的磨损下落满了尘埃,双眼变得浑浊。
但这些,都过去了。
一切,都过去了。
他眉眼带笑,轻声说道:
“恭喜啊,小顾。”
至此,顾盛酩,二百八十八岁,突破地元境二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