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林北泽缓缓推门走出,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又重重呼出,他脸色有些疲惫,可见昨晚睡得并不安稳。
不知为何,这一久的梦越来越古怪,竟然还梦到了会飞的铁疙瘩。
而且每次从梦中醒来,心里都空空的,好像少了什么……
“小少爷!”
这时,一个丫鬟小跑而来。
林北泽沉下心中的想法,晃了晃脑袋,将脑海中那些凌乱的画面挥去,垂眸看向丫鬟。
“什么事?”
丫鬟见他一脸疲惫不由得顿了一下,刚想问什么,可关心的话到嘴边又咽下,改口道:
“老爷让你去一趟浮雪殿。”
“行。”
林北泽并未多想,只当这是一场和往日一样的简单谈话。
他整了整衣裳,运转灵气洗去身上的浊气后,便快步朝林府最高的那座建筑走去。
小丫鬟跟着他旁边,小声说道:
“今天耶律家有贵客来访,老爷让我叮嘱你,待会儿别失了礼数。”
“耶律家?”
林北泽皱了皱眉,对此并无印象。
丫鬟连忙解释道:
“耶律家是北部拉扎山脉天山谷的仙人世家,和林家世代交好,两家结盟已有千年之久。”
“他们来干嘛?”
“奴婢这就不知道了。”
“耶律……”林北泽皱紧眉头,在混乱的脑海中一顿搜寻后,总算是想起一些破碎的记忆。
大概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一个留着大胡子的壮汉带着一个小姑娘来过林家。
但那时他很怕生,匆匆看了几眼又跑去堆雪人了,对后来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
带着疑惑,他很快来到浮雪殿前。
不等入殿,就听到他爹爽朗的笑声,似乎很高兴。
“哈哈哈哈,怀兄还是如此风趣!我家那小子啊……”
“爹,你唤我何事?”
林北泽适时进殿,打断后者的话。
他打量着在场的人,除去几位不怎么熟悉的外系长辈,剩下的基本上他们这一脉的长辈。
而在右手边的位置,坐着一个五大腰粗的陌生男子,大圆脸,豆豆眼,看起来憨厚老实,给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差。
男子旁边,又坐着一个陌生女子。
女子相貌出众,眉眼间带着一丝凌厉,却又不失淑女气节。
想来这两位,便是耶律家的贵客。
见到他,林父顿时一喜:
“小北来啦,快坐下一起吃饭。”
“……”
林北泽收回目光,几步来到林父左边的空位坐下,一旁静候的丫鬟见状立马上前为他盛饭添筷。
在盛饭的空隙,林父笑着问道:
“还记得你怀叔吗?”
“……”
林北抬眸看到对面男子一脸期待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尚有印象。”
“看!我就说吧他肯定记得!”
得到肯定的答案,耶律怀一拍大腿,语气激动,显然很是高兴。
高兴之余,他又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女子,笑着问道:
“那她呢?还记得吗?”
林北泽看了眼女子,轻轻摇头。
“时间太久,我记不得了。”
“唉!”
耶律怀咂了咂嘴,一脸的可惜。
“无妨,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他俩再重新认识便是。”林父笑着看向林北泽,继续道:
“她啊,是你的未婚妻,耶律雅。”
“?!!!”
随着噼里啪啦一顿声响,林北泽直接惊得站了起来,反应之大,险些把桌子掀了。
“哎呦!”
刚盛好饭的丫鬟被他撞得一踉跄,手中的碗差点掉地上,好在被他及时伸手扶住。
而他顾不上手上沾的米粒,转头一脸惊恐地看着在场众人。
见这些人的表情不似在开玩笑,林北泽彻底愣住了。
“这……”
“瞧给他吓得,哈哈哈哈。”
耶律怀缓缓放下刚才林北撞桌子时端起来酒杯,笑得合不拢嘴。
“小北子,这下真是天上真掉老婆了,惊不惊喜?”
其他长辈也在笑着调侃,丝毫不在意刚才他的反应。
“……”
林北泽心中一紧,看向林父。
后者喝了口酒,不紧不慢解释道:
“你俩小时候便定下娃娃亲,说是等长大了,心智也成熟了,你俩就成亲。”
“结果你下山历练一走就是两百多年,让人小雅苦苦等了这么久。”
“现在你终于回来了,也是时候让这桩迟了百年的婚姻,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了。”
“我……”
这一刻,林北泽的大脑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回过神后,他又看向耶律雅,试图从对方脸上看到一丝的不情愿,然而并没有,对方看他的眼中,只有好奇。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位长辈已经拿出一个储物戒,笑呵呵递向耶律雅。
“小雅啊,这是做叔叔的我给的见面礼,我家小北子就是个木头,以后你多多照顾他一点。”
“叔,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耶律雅连连摆手拒绝,然后小心看向愣神的林北,脸蛋有些红:
“况且我和北哥没有半点了解,能不能合得来还不好说,现在就说这些……怕是为时尚早。”
“嗐!你俩都快三百岁的人了”,一位外系长辈放下空了的酒杯,看着无措的林北泽笑道:
“当年我像你俩这个年纪,都已经抱上儿子了,哈哈哈哈!”
众人笑闹,唯一人沉默。
林北泽此刻的思绪已经乱作一锅粥,心跳先是很乱,然后骤然变得很慢,一阵阵地绞痛。
好像……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人。
他试图回忆那张看不清的面容,试图在混乱且破碎的记忆中找到对方。
然而随着强烈的回忆,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不断刺激着脆弱的识海,那些好不容易修复的裂纹,在这一刻破碎。
难以忍受的痛苦,残忍的折磨着摇摇欲坠的意志。
“呃!!!”
林北泽忽然弯下身子,双手抱着脑袋,脸色苍白,表情因痛苦而狰狞。
“北泽!”
林父脸色大变,立马将其拉入怀。
察觉到对方识海传来的剧烈波动,他迅速拿出一枚丹药喂了下去,接着又释放出柔和灵识,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对方。
“没事,小北,爹在呢。”
“没事的没事的,放松,放松……”
然而林北的痛苦并未减轻,那些不断闪烁的记忆碎片,如同一片片刀子,一遍遍地刺破他的识海。
眼看他的情况越来越糟,林父一咬牙,抬手朝他眉间一点。
嗡……
林北两眼一空,瞬间失去意识,无力地瘫倒在前者怀中。
接着,他也顾不上什么礼数,更不管在场其他人,直接带着昏迷的林北遁入虚空。
“医师!医师!!!”
林父慌张的喊声,回荡在雅居之中。
听到他的呼唤,河边垂钓的白发老者缓缓睁开眼,他看着死寂的河面,叹了口气。
“真乃,天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