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于明白了!苦苦追寻十年的钥匙,一直握在自己手中!一直跳动在自己的胸膛里!不是掘地三尺的铁锹,不是寒光闪闪的利剑,而是那颗……被蒙蔽、被遗忘、被执念扭曲,却始终未曾停止搏动的——人心!
“王爷!”
“王爷您……”
侍卫们终于气喘吁吁、狼狈不堪地爬上了城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让他们魂飞魄散、永生难忘的景象:他们那位疯癫了十年的主子,睿亲王吴韵,正死死抓着冰冷的城垛,对着苍天狂笑!他衣衫凌乱,沾染污迹,鬓发散乱,脸上泪痕纵横,神情似哭似笑,状若疯癫到了极致,偏偏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燃烧的星辰,刺得人不敢逼视!
就在侍卫首领惊骇欲绝,准备不顾一切冲上前将他拖离那危险的城墙边缘时——
吴韵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那双燃烧着奇异光芒的眸子,猛地垂下,如同鹰隼般锁定了城墙脚下某个位置!
那里距离城墙根不远,一个肮脏的水洼旁边,歪倒着一个边缘破损、早已被遗弃的旧铜盆。盆里积着昨夜残留的雨水,混着泥土尘埃,浑浊不堪。黯淡的天光投射在这滩污水上,竟映照出头顶天空铅灰色的流云,也映照出安肃门城楼顶端那巍峨的轮廓和……城垛边那个模糊的人影倒影!
就在吴韵的目光触及那污水倒影的一刹那!
“嗡——!”
一阵低沉而宏大、仿佛源自大地心肺深处的震颤,毫无征兆地席卷了整个空间!脚下的城墙似乎在呻吟!头顶的流云仿佛瞬间凝固!
吴韵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不,不是攫住心脏,而是……他整个人存在的“核心”!仿佛那浑浊铜盆中的污水倒影,瞬间变成了一个通往未知深渊的漩涡入口!
“呃啊——!”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惊骇的闷哼!
在城楼上所有侍卫惊骇欲绝、几乎眼球爆裂的注视下,这位立于高高城垛边缘的睿亲王,这位寻宝十年搅动汴京风云的王爷……他的身体,没有坠落!没有倒下!
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去一般,由实化虚,由浓转淡,在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征兆地、彻底地、无声无息地……凭空消失了!
前一瞬,他还在狂笑,衣袂在风中猎猎。 下一瞬,城垛边缘,空空如也! 只有浩荡的风声依旧在尖锐地呼啸,卷过冰冷的青砖石垛,仿佛在嘲笑着侍卫们凝固的惊恐表情和这世间最荒谬的戏法。
侍卫首领的嘴巴徒劳地张合着,如同离水的鱼。他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城垛,又猛地低下头,看向城墙脚下那个静静歪倒、污水浑浊的破铜盆……一股冰冷的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冻结了他所有的血液和思维!
王爷……被那污水……吞掉了?!
没有坠落的下坠感。 没有穿越的眩晕感。
吴韵的意识,仿佛在触及那污水倒影的瞬间,便被剥离了一切时间与空间的参照。存在本身被无限拉长又无限压缩。没有光,没有暗,没有色彩,只有一种混沌的、失重的虚无。仿佛一颗尘埃被投入了宇宙形成之初的原汤,随波逐流,又仿佛整个星河被压缩进他思维的方寸之地,沉重得无法呼吸。
“咚!”
一声沉闷的、并非来自听觉、而是直接震荡在灵魂层面的巨响!
失重感骤然消失!沉重的“存在感”如同潮水般猛地回填进身体的每一颗微粒! 吴韵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冰冷坚硬、带着奇异金属质感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料撞击着膝盖骨,带来尖锐的疼痛,却反而让他确认了“存在”的真实!
他猛地抬起头!
眼前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瞬间停滞,瞳孔因极致的震撼而急剧收缩!
这是一个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恢弘空间。没有天空,没有大地。脚下是一片深邃得如同凝固的虚空,却又清晰地倒映着上方的一切。头顶,是无尽的苍穹……不,那不是苍穹!那是亿万颗缓缓旋转、明灭不息的璀璨星辰!它们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以一种玄奥莫测的轨迹运行着,构成了一张庞大到无边无际、笼罩了整个空间的立体星图!星图缓缓流转,流淌下亿万道肉眼可见的、如烟似雾的淡银色辉光,如同古老神只编织的丝线,缭绕弥漫在整个空间,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种静谧、永恒、非人间的清冷光辉之中!
星辉流淌的中心,空间的核心位置,静静地悬浮着两样东西。
其一,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流转着赤金光芒的丹丸!它安静地悬浮在那里,却仿佛是整个宇宙的心脏!每一次极其缓慢、极其微弱的、如同呼吸般的明暗律动,都牵引着周围亿万缕星辉光雾随之涨缩、摇曳!赤金的光芒纯粹而内敛,深邃得仿佛能吸走灵魂,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蕴含着生命本源与造化之力的奇香,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沁入吴韵的四肢百骸,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渴望的呻吟!帝丹!传说中的帝丹!能让帝王跨越生死、凡人登临仙途的无上证道之丹!
紧邻帝丹下方,悬浮着一块巨大的、非金非玉的青色石碑!石碑表面光滑如镜,流淌着温润内敛的光泽。碑身之上,没有任何繁复的雕饰,只深深镌刻着五个古朴苍劲、笔画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宇宙生灭的篆文大字:九 转 炼 魂 诀!
仅仅是目光触及这五个字,吴韵便感到自己的灵魂如同被投入了熔炉,灼热、刺痛,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无法抗拒的召唤与渴望,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这就是武曲星君的传承!这就是他穿越星云、历经疯魔、苦苦追寻十年的终极目标!
而在青色石碑的基座位置,在那缭绕的星辉雾气之下,还有一排更小的、却同样古意盎然的铭文,如同箴言般静静铭刻:
“红尘炼狱即仙台, 见众生如见己骸; 心门洞开方寸地, 吾道始从众生来。”
红尘炼狱即仙台…见众生如见己骸…心门洞开方寸地…吾道始从众生来…
石碑上的字句如同滚烫的烙铁,一字字砸进吴韵的眼眶,烫穿了他十年的癫狂迷雾。汴京的每一片喧嚣瓦檐,贫民窟每一道麻木的眼神,甚至自己挥剑时溅起的血珠……都在此刻轰然回响。
众生从来不是需要挖掘的线索,而是熔炉本身。他掘穿了半座城池的地皮,直到差点被粪水淹没,才从乞丐的狂笑里听出真相——最坚固的门,是执念本身。而钥匙,一直在心跳的地方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