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铅灰色的天幕压得很低,像是一块浸了墨的旧布,将整片旷野都裹在一片沉郁的苍茫里。

无边无际的土塬从张玉汝的脚下向远方铺展,土块龟裂成不规则的纹路,像是大地苍老的皱纹。

每一道缝隙里都嵌着枯黄的草屑,风一吹,便卷着细碎的沙尘打着旋儿掠过,落在他素色的衣襟上,又被周身流转的微光轻轻弹开。

远处的地平线模糊成一道淡灰的线,偶尔能看见几棵枯死的胡杨,枝桠扭曲地指向天空,光秃秃的枝干上没有一片叶子,只有常年被风沙打磨出的粗糙纹理,像极了老人干枯的手指。

风是这里唯一的活物,贴着地面呜咽着穿行,卷过枯草丛时发出 “沙沙” 的声响,像是谁在暗处低语,又像是无数细碎的脚步在追赶。

那是异兽们的动静,从张玉汝踏入这片旷野的那一刻起,就从未停歇。

他的步伐很稳,每一步踩在龟裂的土块上,都只发出轻微的 “咔嚓” 声,像是在丈量这片土地的脉搏。

素白的衣摆随着脚步轻轻晃动,衣料上绣着的暗纹在微光里若隐若现,与周身流转的黑白二色光芒缠绕在一起。

黑如墨染的光丝贴着他的袖口游走,白似霜雪的光晕则在他周身形成一层薄而透明的屏障,两种颜色交织着,像是昼夜在他身上凝结,既不刺眼,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若不是那些紧随其后的异兽,或许他真能停下来好好看看这旷野的风光。

看风卷沙尘时扬起的淡金色雾霭,看夕阳落在胡杨枝干上的碎金,看夜幕降临时星星如何从天幕里钻出来。

可此刻,那些潜藏在土塬缝隙、枯草丛中,甚至盘旋在低空的异兽,正用最凶狠的姿态,将这片旷野的静谧撕得粉碎。

左侧的土坡后,一道青灰色的影子猛地窜了出来,是只形似猎豹的青纹兽。

它的身躯比寻常猎豹要大上一倍,流线型的脊背覆盖着带着暗纹的厚皮,每一块肌肉都绷得紧紧的,像是蓄满了力量的弹簧。

四只爪子深陷在土块里,爪尖泛着冷冽的寒光,落地时甚至能在坚硬的土面上划出浅痕。

它的眼睛是浑浊的黄色,瞳孔缩成一道竖线,死死盯着张玉汝的背影,喉咙里发出 “呼噜呼噜” 的低吼。

涎水从嘴角滴落,落在土块上,很快便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 那涎水里带着剧毒,只要沾到一点,寻常草木都会迅速枯萎。

而在张玉汝前方十米远的枯草丛中,还藏着一只身披重甲的玄甲兽。

它的身体像巨大的蜥蜴,背部覆盖着暗褐色的鳞甲,每一片鳞甲边缘都带着尖锐的骨刺,若是阳光照在上面,便会反射出金属般的冷光。

它将身体埋在枯草里,只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张玉汝的脚步,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尾尖的骨刺泛着幽蓝的光 —— 那是它最锋利的武器,能轻易刺穿铁板,此刻正随着呼吸微微颤动,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更远处的低空,数不清的铁羽猛禽正盘旋着。

它们的翅膀展开足有两米宽,羽毛像是用黑铁打造的,边缘锋利如刀,扇动时会带起强劲的劲风,吹得地面的枯草纷纷倒伏。

它们的尖喙呈弯钩状,泛着惨白的光,偶尔会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声音刺破风幕,在旷野里回荡,像是在召唤同伴,又像是在向张玉汝发出警告。

其中一群铁羽禽甚至已经开始降低高度,翅膀扇动的频率越来越快,爪子蜷缩着,显然已经做好了俯冲的准备。

这些异兽形态各异,有的凶狠如饿狼,有的雄壮如猛虎,却无一例外都带着令人胆寒的攻击性。

它们的眼睛里只有猎物的影子,动作里全是致命的意图。

若是换做寻常人,恐怕早已被这阵仗吓得腿软,可张玉汝却像是没有察觉一般,依旧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周身的黑白光芒流转得愈发柔和,却也愈发坚定。

当他走到青纹兽前方三米处时,那只一直蓄势待发的青纹兽猛地扑了上来。

它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青灰色的弧线,爪尖几乎要触碰到张玉汝的衣摆,涎水滴落的轨迹在空中拉出一道细小的银线。

可就在这时,张玉汝周身的黑白光芒突然向外扩散了一寸,黑色的光丝像是有生命般缠上了青纹兽的爪子,白色的光晕则罩住了它的身体。

下一秒,青纹兽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它保持着扑击的姿势悬在空中,黄色的瞳孔里满是惊恐,喉咙里的低吼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紧接着,变化开始发生 —— 它身上的厚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从青灰色变成了暗褐色,再变成枯槁的灰色。

原本油亮的毛发从根部开始变白、变脆,一缕缕脱落下来,飘落在空中,很快便化为细小的尘埃。

它的爪子失去了往日的锋利,爪尖开始崩裂、脱落,露出里面粉嫩的肉垫,很快也变得干枯、褶皱。

肌肉在皮肤下迅速萎缩,原本紧绷的脊背变得塌陷,身体也开始缓缓下坠,最终 “扑通” 一声落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张玉汝没有停顿,继续向前走。

当他经过玄甲兽藏身的枯草丛时,那只一直潜伏的如同蜥蜴一般的兽突然从枯草里窜了出来,尾巴猛地向张玉汝甩去,尾尖的骨刺带着幽蓝的光,直指他的后心。

可还没等骨刺碰到光芒屏障,黑白光芒便再次流转 —— 黑色的光丝缠上了它的尾巴,白色的光晕罩住了它的身体。

鳞甲兽的动作瞬间静止了。

它保持着甩尾的姿势,身体僵在原地,眼睛里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它背上的鳞甲开始一片片脱落,每一片鳞甲落地时都会发出 “咔嚓” 的脆响,像是易碎的玻璃;尾尖的骨刺失去了幽蓝的光泽,变得灰白、脆弱,轻轻一碰便碎成了粉末。

它的身体开始收缩,鳞甲下的肌肉迅速干瘪,原本圆溜溜的眼睛凹陷下去,最后只剩下一具干枯的骨架,散落在枯草里,风一吹,便与土块、枯草混在了一起。

低空的铁羽禽见同伴接连倒下,发出一阵尖锐的啼鸣,三只铁羽禽同时俯冲下来,翅膀扇动的劲风卷起漫天沙尘,爪尖和尖喙都泛着致命的光。

可就在它们靠近张玉汝周身五米范围时,黑白光芒突然向上延伸,形成一道光柱,将三只铁羽禽都罩在了里面。

铁羽禽的俯冲动作瞬间停止。

它们悬在空中,翅膀保持着扇动的姿势,却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黑色的光丝缠上了它们的翅膀,白色的光晕罩住了它们的身体。

很快,它们身上的铁羽开始脱落,一片片黑色的羽毛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飘落,落在地上便碎成了铁屑;它们的尖喙开始崩裂,从弯钩状变成了残缺的形状,最后彻底脱落;翅膀上的肌肉迅速萎缩,原本强劲的翅膀变得干瘪、无力,再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

那群铁羽禽先后从空中坠落,落在地上时,只剩下几具干枯的尸体,羽毛和肌肉早已化为尘埃,只有几根残缺的骨头散落在土块上。

张玉汝依旧没有回头,他的步伐依旧平稳,周身的黑白光芒缓缓收敛,重新变回了最初流转的模样。

他走过青纹兽的尸体,走过玄甲兽的骨架,走过铁羽禽的残骸,每一步都踩在苍茫的旷野上,身后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很快便被风沙覆盖。

风依旧在旷野里呜咽,枯草丛依旧在风中 “沙沙” 作响,远处的胡杨依旧扭曲地指向天空,可那些曾经充满攻击性的异兽,却都变成了这片旷野里的尘埃与枯骨。

张玉汝抬头望了一眼铅灰色的天幕,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 对他而言,这或许只是旷野行走中,一段再寻常不过的插曲,而这片旷野的苍茫风光,终究还是没能好好欣赏。

风卷着沙尘,在张玉汝身后拉出一道越来越长的虚影。

他的脚步依旧平稳,只是素白的衣摆上,早已沾了不少异兽的残屑。

青纹兽干枯的毛发、玄甲兽碎裂的甲片、铁羽禽锈蚀的羽尖,这些细碎的东西混在沙尘里,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又被风一点点吹落,散在龟裂的土路上。

路好像真的没有尽头。

铅灰色的天幕始终压在头顶,远处的胡杨依旧是那几棵,扭曲的枝桠像是永远停在同一个姿势,连风的呜咽声都没什么变化,只有地上的异兽尸体在不断堆叠,从最初的零星几具,渐渐铺成了一条断断续续的 “尸路”。

又一只异兽冲了上来。

这次是只巨角兽,身躯像壮硕的水牛,头顶的独角泛着暗金色的光,足有半人高,尖端锋利得能刺穿岩石。

它从土塬的另一侧狂奔而来,四蹄踏在土块上发出 “咚咚” 的巨响,像是在敲打着大地的鼓点,扬起的沙尘在它身后形成一道黄色的雾带。

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死死盯着张玉汝的后背,鼻腔里喷出粗重的气息,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 显然,它没看到前面同类的残骸,或者说,即便看到了,也被本能的凶性冲昏了头脑。

张玉汝没有回头,甚至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周身流转的黑白光芒像是早有预判,在巨角兽靠近三米范围时,突然向外漾开一圈涟漪。黑色的光丝迅速缠上巨角兽的四肢,白色的光晕则裹住了它的躯干。

下一秒,巨角兽狂奔的动作骤然凝固,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它头顶的金色独角开始失去光泽,从尖端向根部慢慢变成灰白色,接着便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咔嚓” 一声脆响,独角从中间断裂,掉在地上摔成了几块碎渣。

它的皮肤迅速干瘪,原本紧绷的肌肉像被抽走了水分,贴在骨骼上,毛发大把大把地脱落,最后只留下一具干瘪的骨架,“轰” 地一声倒在地上,扬起一阵细尘。

这样的场景,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冲上来的异兽换了一茬又一茬:有拖着长尾、尾尖带毒刺的毒尾蝎,毒刺刚要刺到光芒屏障,便迅速枯萎成黑色。

有展开翅膀能遮住半片天空的墨翼鸟,翅膀扇动的劲风还没碰到张玉汝,羽毛就开始脱落,最后像断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地;还有浑身裹着熔岩般火焰的赤焰兽,火焰在黑白光芒触碰到的瞬间就熄灭了,身躯很快便失去温度,变成一具焦黑的尸体。

它们前仆后继地冲上来,像是不知道死亡为何物,每一次攻击都带着致命的狠劲,却又每一次都在触碰到张玉汝周身光芒的瞬间,静止、衰败、死亡。

这一幕就像被按了重播键,动作、过程、结局都大同小异,只有异兽的形态在不断变换,让这片苍茫的旷野,多了几分单调的残酷。

张玉汝的眼神依旧平静,只是在又一只异兽倒在地上时,他抬起了右手。

指尖微微一动,一抹淡蓝色的光晕便从他掌心缓缓散出 —— 那光晕像是凝结的晨雾,带着一丝微凉的气息,此刻在铅灰天幕下,却透着一种柔和的冷缓缓升腾。

紧接着,光晕开始分解,变成无数细小的蓝色粉末,像冰晶碎屑般,被风轻轻一吹,便四散飘开。

有的粉末落在地上,沾在异兽的残骸上,很快便没了踪迹;有的被风卷着,飘向远处的枯草丛,让枯草的叶尖短暂地沾了一丝淡蓝,随即也消散了;还有些粉末落在张玉汝的衣襟上,像是细碎的雪花,轻轻一碰,便化作了虚无。

不过片刻,那抹淡蓝色的光晕就彻底消失了,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 玄霜云珀,这个曾陪他走过生死的宝物,终究还是散了。

张玉汝垂下手,指尖还残留着一丝微凉的触感,那是玄霜云珀最后的温度。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遗憾,既没有因为失去宝物而怅然,也没有因为宝物消散而惋惜,只有一种淡然。

他想起得到玄霜云珀的那天。

那是在凉风之山的万丈冰川之上,在击杀了半步宗师的白镜之后,张玉汝从白镜的尸体上拿到了它,并且依靠它所提供的力量离开了那个十死无生的险境。

可这份救命的力量,后来却成了他的制约。

那次受伤太重,他的核心区域几乎碎裂,迫不得已之下,他只能引导玄霜云珀的力量进入核心区域,让它像 “补丁” 一样,填补着受损的地方,渐渐与自己的身体融为一体。

从那以后,玄霜云珀的力量成了他生命力的一部分 —— 没有它,他无法活到现在,更无法走到这片旷野。

可也因为它,他的力量运转始终带着一丝滞涩,像是有层无形的冰壳裹在核心区域,无论怎么修炼,都无法触及更高的境界。

它是助力,也是枷锁。

得之,他幸,靠着它活了下来,走了更远的路;失之,他亦坦然,因为外物终究是外物,再珍贵的宝物,若成了前行的阻碍,那失去,便是必然。

风又吹了过来,卷走了最后一丝玄霜云珀的粉末。

张玉汝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 核心区域那层滞涩的冰壳消失了,能量流转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顺畅,黑色的光丝与白色的光晕在他周身缠绕,比之前更显纯粹。

他轻轻握了握拳,指尖传来久违的通透感,仿佛连空气都变得轻盈了些。

他抬头望了一眼依旧苍茫的旷野,路还是没有尽头,远处的异兽似乎还在蠢蠢欲动。

“还不出来吗?单单靠这些异兽可对付不了我。”张玉汝轻笑着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