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思卡没有立刻跟上柳哲和小老头。
手腕内侧终端发出的那阵微弱、规律、如同加密心跳般的蜂鸣，牢牢攫住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肃正协议”在指引她。
它指向仓库深处一个堆满废弃引擎外壳和破损货柜的角落。
那里，一块厚重的、沾满油污的防水布覆盖着一个轮廓模糊的巨大物体。
希思卡的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帝国贵族特有的那种掌控感暂时被一种更深层、更冰冷的指令所覆盖。
她循着终端无声的指引，径直走向那个角落。
柳哲注意到希思卡没有跟来，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她站在一堆金属垃圾旁，似乎在研究什么。他没太在意，只当她对废船里的破烂产生了兴趣，便往大厅走去，准备去查看其他物资。
就在希思卡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防水布边缘的刹那，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嘿，这位出手阔绰的大小姐，你对那堆破铜烂铁感兴趣？”
小老头不知何时又拄着拐杖踱了回来，那只电子义眼闪烁着微弱的红光，饶有兴致地看着希思卡。
希思卡收回手，转身面对小老头，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好奇：“只是看看。这下面是什么？看起来体积不小。”
“哈！”小老头用拐杖敲了敲防水布覆盖的物体，发出沉闷的金属回响，“好东西...算是吧，但也是个没人要的麻烦。
我们的人从废船最深处的地方拖出来的一台机甲...或者说曾经是台机甲。”
他示意旁边一个手下掀开防水布的一角。
一股陈腐的金属锈味和难以名状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暴露在昏暗灯光下的，是一个巨大的人形轮廓。
它通体呈现一种哑光白色，线条流畅而诡异，完全不同于联合体、帝国或联邦任何已知的机甲设计风格。
它的装甲表面布满了无法理解的几何刻痕，许多地方严重破损、撕裂，露出内部结构复杂的、闪烁着微弱幽光的管线，以及某种类似晶体骨骼的材质。
一条手臂从肩部断裂，不知所踪，手臂扭曲变形，巨大的手掌只剩下三根尖锐的金属手指。腿部装甲大面积缺失，暴露出受损严重的传动结构。
头部监视器更是惨不忍睹，只剩下半张覆盖着破碎晶体面罩的脸，一只黯淡无光的电子眼空洞地凝视着虚空。
整台机甲伤痕累累，死气沉沉，如同一具被遗忘在战场万年的钢铁尸骸。
“先驱者的玩意儿？”希思卡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波澜，实际上手腕终端内的肃正协议已经快闹疯了，说什么都要希思卡把这东西搞到手。
“没错！”小老头吐了个烟圈，“费了老鼻子劲才弄出来。可惜啊，我们最好的机修师看了都直摇头，设计语言完全解读不了，根本修不出来，连拆解研究都无从下手，怕弄坏了里面可能值钱的玩意儿。砸手里好久了，只能当个废铁堆在这儿，占地方。”
希思卡的视线扫过机甲残骸的每一个细节。
在她眼中，这台破损的先驱者机甲并非毫无价值的废铁。
那些奇特的几何刻痕、内部闪烁的幽光管线、断裂处的晶体结构，是“肃正协议”都需要大算力解析的玩意。
肃正协议正在疯狂分析，试图解读，但缺乏足够的数据支撑。
唯一清晰的指令是：必须获得它。
“开个价。”希思卡的声音没有任何犹豫。
小老头一愣，电子义眼的光芒明显亮了一下：“事先声明，小本经营，不退不换哈。”
“我感兴趣。”希思卡的语气不容置疑，“你只需要告诉我，多少钱能把它卖给我。”
小老头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希思卡，又看了看那台破烂机甲，似乎在判断这位出手阔绰的狗大户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但他很快堆起商人特有的笑容：“嘿嘿，既然您真看上了…那…看在阿巴顿老大和刚才那笔大生意的份上，给个成本价，五十万信用点？就当清理仓库了！”
他报了个不高不低的价格，试探着。
“成交。”希思卡甚至没有还价，直接抬起手腕，操作个人终端。
几秒钟后，清脆的转账提示音在小老头自己的终端上响起。
小老头看着到账信息，嘴巴微张，彻底懵了。
五十万信用点！就为了买一堆绝对修不好的破铜烂铁？
这败家娘们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还是说…这破机甲真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惊天秘密？他看向机甲的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东西是我的了。”希思卡的声音打断了小老头的胡思乱想，“找人把它搬到我的船上，和那台引擎一起。小心点，别磕碰坏了。”
“好…好的！没问题！您放心！绝对轻拿轻放！”小老头回过神来，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谄媚更浓了。
管它有什么秘密，钱到手才是真的！他立刻招呼手下，准备搬运这个意外脱手的“垃圾”。
希思卡看着手下们开始小心翼翼地捆绑机甲残骸，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蓝光。
“肃正协议”的悸动渐渐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庞大的数据流在后台无声运转，开始尝试解析这台意外获得的先驱者造物。
希思卡不再停留，转身走向仓库外，手腕终端的屏幕悄然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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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哲继续在大厅内部闲逛。
头顶是低矮压抑、锈迹斑斑的金属穹顶，粗大的管道如同扭曲的血管盘绕其上，不时滴下浑浊的液体。
闪烁不定的霓虹灯在湿漉漉的地面和堆积如山的垃圾上投下晃动的、鬼魅般的影子。
他避开那些挤满人的主要通道，沿着相对冷清的边缘摊位踱步。
摊位上陈列着千奇百怪的“商品”：从锈蚀得看不出原貌的零件、闪烁着可疑光芒的能量核心、到各种造型奇特但来源不明的“古董”和“外星艺术品”。
就在他经过一个由巨大破损引擎外壳改造的摊位时，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地从旁边一条堆满废弃管道的狭窄缝隙里走了出来，恰好走到了柳哲前面。
柳哲脚步一顿，本能地戒备起来。
熟悉的白色教袍，头顶暗黑色的光环在人群中格外刺眼。虽然他头上戴着兜帽，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但柳哲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对方。
拜托，这里又不是基沃托斯，正常人的头顶怎么可能有光环。
只有拉特兰人头顶才会顶着那扎眼的圆环。
“多雷斯？”柳哲的声音带着一丝惊讶。
正是在虚无之地有过一面之缘，拉特兰公国的两千次男！
“柳哲舰长。”多雷斯的声音有些沙哑，也有些意外的看着柳哲，“在这种地方都能碰上，看来命运的丝线还真是缠得紧。”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柳哲全身，尤其在柳哲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左手手背上那个微不可察的黑点处停留了一瞬，眼神若有所思。
“你怎么会在这里？”柳哲心中的惊讶迅速被警惕取代。
废船坟场可不是什么观光胜地，多雷斯这种级别的遗迹猎手出现在此，目的绝不单纯。
“寻宝者的脚步，自然追随着宝藏的气息。”多雷斯没有直接回答，他微微侧身，示意柳哲看向他身后那个引擎外壳摊位，“这鬼地方虽然破烂多，但偶尔也能淘到点真正的好东西，比如某些…被遗忘的‘钥匙’碎片。”
柳哲正想追问，突然，他贴身存放的那个小方块——多雷斯在虚无之地赠予他的那个——毫无征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那东西他一直忘了丢掉。
嗡！嗡！嗡！
震动并非物理上的摇晃，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柳哲精神感知层面的强烈脉冲，仿佛沉睡的活物被瞬间惊醒！
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能量波动瞬间穿透柳哲的口袋，辐射开来。
多雷斯几乎是同时眼神一凛，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柳哲胸口的位置，显然他也捕捉到了这股奇特的能量扰动。
“是那个方块？”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和果然如此的了然。
柳哲顾不上回答多雷斯，他立刻伸手探入怀中，将那枚温润的金属方块掏了出来。
此刻，这个原本沉寂古朴的造物，正散发着一种柔和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幽蓝色光晕！方块表面的几何纹路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细微的能量流。
更关键的是，能量流就如同磁石吸引般拥有指向感，牢牢地指向不知道什么地方！
柳哲猛地抬头，顺着那股强烈的指向感望去。
“它在…指引方向？”柳哲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
他尝试微微转动身体，手中的方块立刻传来反馈，那指向感也随之偏移，始终固执地锁定着同一个方位。
不过并非废船内部深处，而是外部虚空！
“一个坐标。”多雷斯的声音在柳哲耳边响起，低沉而肯定。
他不知何时已经凑近了些，同样紧盯着柳哲手中的方块，眼神灼热，“柳哲同学，联邦那次我就看出来了，你是个天生的遗迹探秘好手。”
说罢，多雷斯将柳哲拉到一旁无人的角落从怀里掏出一个司南罗盘，放到了方块下方。
下一瞬，一串三位坐标出现在罗盘上方。
虽然多雷斯立即就将罗盘撤走，但坐标还是被柳哲记了下来。
默默的分析了一番后，柳哲眉头瞬间皱起。
那个坐标居然就在附近。
不过柳哲并不开心。
上辈子的经验告诉柳哲，这个方块提供的坐标上的先驱者遗迹，都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
而且他现在也不想和遗迹猎手纠缠的太深。
不过多雷斯并没发现柳哲的纠结，他自顾自的分析道：
“这枚方块会被司南激活，说明它是先驱者文明末期的产物…”
“遗迹里都是平常见不到的珍宝。”
“而且看坐标，它似乎就在这附近，差不多0.5光年。”
0.5光年，在宇宙尺度上几乎算是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