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旦坐上那个位置,开始或许彷徨,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号令满朝文武,共讨国家大事,各抒己见,是特别壮观的场面。
对于霍晏城,霍坚始终心存感激。父皇病倒的时间里,一直是他教给自己如何分类批阅奏折,急缓轻重,民生与官场,有太多他无法想象的东西。
可到了北亲王的问题上,他也知道避着霍晏城一些。姜雪时的女儿将会是未来皇后,他也一直深信姜雪时对国家的忠心,在程寂处理六部问题时,始终持肯定态度,但是一码归一码,阿绿他也娶定了!
曹公公拿着虫草乌鸡汤来的时候,他已经困得打瞌睡了。当君王远没有想象中那么轻松,可是身为太子必须要有做好君王的觉悟,不能比父皇差!他多么希望此时父皇能起来给他再指点一下,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如何有效的实施策略才是最难的。
“太子爷,该歇了!”
霍坚就有那种不服的韧劲,“不晚,本宫吃完就舒坦了。当初只道程寂管得太严,却不知学到用时方恨少。”
曹公公见他这么用心,很是欣慰,似乎看到了年轻时的皇上。只是外面变天,北风呼啸,再熬下去只怕会生病。
“不必急于一时累坏了身子啊~太子殿下!”
他本是一番好意,霍坚却嫌他啰嗦,一口气喝完了汤,不停地挥手驱赶。
曹公公摸着头上的白发,叹了口气,终究是老了,他说的话也听不进去了。
北方驻兵之地与北亲王的封地相隔一千里,虽然姚忠良的奏折上来过,但他与北亲王却是一次都没见过面。这次趁大雪封山,北边暂且安全,姚忠良决定会见吴泉一起将北亲王之事捋清。
姜将军来信说皇上病危,太子将继位,此事要在皇上在位时解决,不然由霍晏城在太子跟前辩解,或许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北亲王远在蓬州她不怕,就怕小人谗言,误了国家大事。到时候奸臣上位,忠臣会遭受排挤,以前弹劾过的人也会不得善终!
吴泉之行踪或许早在他进蓬州那一刻便知晓,姚忠良一来为了保护他的安危,二来为了坐实北亲王想独揽军政大权称霸蓬州、欺压百姓的罪行。
但是亲王封地只在蓬州西北部,想彻查他的事迹必定要入周边以及邻省,他手下那些一同收到好处的官员,必定会通风报信,皇上让他乔装打扮小心入城也不难,姚忠良便只在民间瓦舍走动,探听消息。
而他首先去的第一个村庄,便是工匠瞿任家,父子俩本是当地有名的工匠,一个因给北亲王修马场病死,一个则是因为擅自集资修桥砸伤了手臂。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姚忠良是极度愤恨的,为了一己之私断送了别人的性命和生路,骨肉分离,百姓们无法顺利过江……
蓬州与作为边界之地与北漠通商,自然是四通八达的重要地区,可蓬州南面与潜枝之间隔着一条江,那江长达三千里,每逢春夏多雨时,普通船只也不敢渡江,若有一座大桥横跨两岸,将会给两省得百姓带来许多便利。可这江上的商船都出自北亲王部下,来往租聘的商人数不胜数,修了桥便损失一大笔盈利。
初去瞿任家,他会觉得这是一个不愁吃穿的富贵人家,父子俩盖了四间房,特别牢固,没有家徒四壁,门口还有一口井,说明父子俩手艺不错。通风口的烟囱那儿黑着,地上却扫的干干净净,鸡棚里的鸡啄食抢着吃,有一间柴屋已经堆满了柴,整整齐齐的摆放着,还没来得及细细打量,一条狗冲出来狂吠不止。
“黑子,又淘气了,是谁来了?”一道苍老又温柔的声音响起,随即伴着木棍与地面撞击的“叮咚”声。
佝偻着身躯的老人摸索着前行,想来应是双目失明,黑子还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姚忠良。
“老人家,请问这里是瞿任家吗?”
听声音不像村里人,老妇人心里提防起来,站在黑子旁边:“你又是哪位?”
“我是朝廷来的官员,特地来打听一些事!”
一听是朝廷的人,老人家怒不可遏,刚刚慈祥的面孔瞬间暴怒:“走,你们都给我走,害死我丈夫,又害我儿子,你们都不是好人!”
“你误会了,我是来替你们申冤的!”
一听到这动静,瞿夫人的音量拔高后,左右街坊立马都跑了出来,见姚忠良就一个人,有的手上还拿着扁担要打人。
一个中年男子用木棍敲打着地面,“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两个月前就有当官的来过,还为我们写了状纸,你肯定是冒充的!”
姚忠良得知此事,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来人可是姓吴?”
那人心里一听,非但没惊讶,反倒拿着扁担直接打了过来,姚忠良猝不及防只能单手抵抗。那老农力气不小,可终究敌不过行军打仗的。
“老伯这是何意?”姚忠良皱眉,他们对当官的如此抵触,想必受了天大的委屈。
“你肯定是来探口风好杀人灭口,乡亲们,给他打出村去!”
姚忠良为了脱身只好飞上房顶,众人见他功夫了得并不害怕,毕竟胜在人多。
“狗官,丧尽天良!今日不将瞿任放出来,咱们就把他绑在这儿!”
“对对,把他绑了,反正狗官欺负咱们,早就没有王法了!”
姚忠良不知道他们受尽何等屈辱,竟敢动官员,本不想兴师动众暴露行踪,如今只得亮出身份才能令他们放下武器。
“乡亲们,大家稍安勿躁!”姚忠良拿出自己的腰牌,“我并非奸恶之臣,乃固北将军姚忠良是也,北亲王仗势欺人的事就是我上奏给朝廷的,大家伙有什么苦衷可一一道来,我与皇上派来的监察官员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的!”
听他这么说,大家伙顿时气焰消了不少,但仍对他的身份怀疑。
姚忠良跳下来慢慢走近,将腰牌示于众人。
大多数人不识字,但那块腰牌也绝非普通官员,倒是有一两个识字的老者指着说:“对,这就是固北大将军!”
随着气氛的缓和,大家随里正一起去了村里的祠堂,关起门来讨论瞿家的事,还有人在村口放哨,以免被狗官发现,日后再找他们算账。
当日钱知府死时,大家都知道他府上早被洗劫一空,说是强盗所为,然后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些有关联的人都怕被牵连销毁罪证,北亲王监守自盗,又有孙良黑白两道通吃,谁又敢揭发他呢?
大家只是平民百姓,平日里出门一趟都难上加难,若不过关,只得通过渡轮偷渡,而所有的渡轮都归他北亲王舵下,谁也别想将这些事捅出去,家人尚且在此,稍有不慎就是全家遭殃。
前后有两任清官想揭发北亲王恶行,折子都没递出去,惨遭流放被贬,身首异处。家里死的死,卖的卖,没一个敢与他斗的。这北亲王没别的癖好,就喜欢娶小妾,建马场。他喜欢与北漠人来往,他封地所处的位置与北漠相连,谁又知道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勾当。
这种种作为,无一不在暗示着北亲王想谋反,可他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为何想反自己的弟弟?筹谋这么久,难不成是为了儿子?
听乡亲们一个个补充,就是说到天亮也说不完。而目前最要紧的就是找到瞿任,他无缘无故失踪,凶多吉少,还是刚给吴泉做完口供之后。
“姚将军!”瞿母忙跪下,眼泪都要哭干了。“求求你救救我儿子吧!”
姚忠良听着她嘶哑的声音,心都跟着颤抖,“瞿夫人放心,只要他还活着,我一定能找到他,一定会给瞿家申冤!”
他在此停留得越久,大家越不安全,现在除了找吴泉,更重要是找到瞿任,他们家实在太惨了。